溫廖氣恨謝忱一句話不說就拋棄他嫡姐去了黔州，于是把賬算在了留在閩都的謝九頭上，國公府的侍仆常會在前院掃出不少死蛇，一猜就知是溫廖令人捉來嚇唬謝九的，謝九卻也真的被嚇出了陰影。

        只要是在地上的爬行之物靠近謝九四周，甭管多大多小，謝九就當即就會被嚇的頭腦發熱呼吸不順。

        謝九自知是謝忱辜負了溫娉，所以對溫廖暗里的小把戲無視多年，又怕祖母知曉會擔憂，就不讓春鶴告訴高氏，年節時，還是一如既往的回府上，在有了之前的遭遇后，春鶴便會每隔一個時辰起夜去房里看謝九，卻發現謝九竟一人蜷坐在床上，手中拿著蠟，用滴下的熱油燙自己，說什么也不敢入睡。

        不過這月謝青回來，溫廖便不敢在做此舉，謝九在府上住的倒是愜意許多。

        蕭決欲要在這陪著謝九，見謝九不愿,又說要去取件更大的氅衣給他送來披著，謝九無奈：“把你這噓寒問暖的勁兒留給那些對你有意的小女娘行不行？”

        蕭決微愣，道：“她們哪有你金貴好看。”

        “就知你又把我同女子做比較。”

        “滾滾滾我現在看你更心煩。”

        謝九不耐道，又催了好一會才將蕭決趕回府。

        天上零零落落地飄著雪花，學子幾乎都已經散學歸家，謝九一人孤零零地跪坐在戒堂外，心里空落無言，眼眶上氤氳而起。

        一把稠傘在謝九的頭頂上方撐起，以為是蕭決半路折回，謝九喪氣道：“你又回來做甚？算了，我也有話想和你說，憋在心里難受的很。”

        陳璟低眉看去，少年背對著他，眸光里蒙上了一層若有若無的霧氣，自顧自的說道：“我二哥今日來竟是一句話也不替我說，只管讓宋夫子罰我。”

        “我早就知道他不喜我，恨我出世帶走了阿母，自打見著我就是天天嫌我性子，若真是看我不順眼回來做什么？我若是有選擇權也不會選他做兄長。”

        謝九將抱怨全盤吐出后，覺得心里暢快不少，一陣風吹來，謝九鼻尖動了動，“你什么時候換的香佩？還挺好聞的。”

        謝九疑惑抬頭，卻對上一雙溫煦的灰眸。

        陳璟道：“小世子聞的應是花香氣，今日我不曾佩玉。”

        謝九愣怔半天，眼神飄忽問道：“你都聽見了？”

        陳璟置若罔聞，秋譚般的雙眼看著謝九淡笑道：“剛在后頭見小世子肩膀顫抖，以為罰的太重了些，原是小世子偷偷躲在這掉眼淚。”

        謝九立即反應過來，紅著眼兇巴巴狡辯道：“誰掉眼淚了？！”

        說著的同時眼里還跟著甩掉下幾滴淚，陳璟嘴角一勾，道：“那應是我眼拙了。”

        “晚間要落大雪，我送小世子回府吧。”

        “我還在被宋夫子罰著。”

        “宋夫子已經將你交與了我，快起吧。”

        謝九作勢也不跪了，老老實實的跟在陳璟身旁，問：“那這是不罰我了？”

        “只是換了抄規，還請小世子明日來東苑找我。”

        “找你做甚？”謝九茫然轉頭，卻發現陳璟竟比他高出一頭之多，由他的角度，能見其清晰的下顎線。

        陳璟側眸，將手中的稠傘往右邊偏了偏，道：“怕小世子會找人代筆，我只好親自監督。”

        謝九：“”

        二人并肩走出學府，陳璟命老太監安平給謝九披上一件干凈的狐氅。

        “外頭風涼，小世子快快進里頭去，莫病著了。”

        安平細聲道，嗓音尖銳，臉上布滿橫紋。

        謝九不由的多看幾眼，坐到馬車上后忍不住問陳璟：“你真是個宦官？”

        陳璟眉心微動，“小世子可是嫌棄我？”

        “沒有沒有，只是覺得你的行事姿態也不像啊，第一次碰見你，還以為你和我都是太崇的學子呢。”

        謝九邊解釋邊用余光打量陳璟，此時他的官服褪去，換上了一件云錦長衫，倒不似白日那般讓人見了心里發秫。

        年紀瞧著與他二哥相仿，聽說學論有成，還在‘坎西殿’授教，為何光明路不走，偏偏要去宮里做宦官？

        見陳璟只是淡笑不語，謝九眼神控制不住的往陳璟身下瞟去，猶豫片刻，低聲問道：“你當真沒那玩意？”

        陳璟嘴邊笑容一僵，故做不明道：“何物？”

        謝九：“就是你上廁所那東西。”

        陳璟：“你過來些。”

        謝九不明所以的往其旁坐進，隨后嘴角處突的一涼，陣陣藥味蔓延至鼻腔。

        “這藥小世子帶回去擦上三日，傷處那便不會留下印子了。”

        陳璟主動替謝九上著藥，謝九有些不自在地轉眸看向別處，心想這陳璟好像也沒有旁人說的那般可怕。

        謝九一進府就見高氏指著謝青一頓哭怨，“咱哥兒跪在那受冷，你倒是一聲不吭就回來了。”

        “平常謝九不與我說，但我心里也知曉幾分，溫家小子沒少因你大哥那事欺著咱哥兒，無論對錯，你怎就輕易松口讓人懲治他？”

        “我也不管了，你，你現在就去將咱哥兒接回來。”

        謝九鼻尖一酸，叫了聲祖母，高氏立馬回頭拉著謝九左左右右看了一遍，道：“怎的自己回來了？吃飯了沒有？”

        謝九搖搖頭，高氏連讓廚房做了一整桌大補的膳食看著謝九吃下，直到謝九臉上逐漸有了紅潤之色，才松心的放人。

        半夜，謝青提著盞燈去看謝九，卻見其屋內還亮著光。

        謝青將次間兒的春鶴捉起過問，春鶴惺忪著眼道出了原由。

        謝青聽后，瞳眸忽而幽深下來。

        “謝九。”謝青叫道，“既沒睡，就把藥上了。”

        謝九嘖了聲，拿出陳璟給的藥瓶在謝青面前晃了晃。

        謝青認出藥瓶上的印紋，眉目一皺。

        謝九背過身去，不耐道：“我要睡了，你快走。”

        見謝青坐著不動，謝九催問：“你干嘛還不走？”

        “溫廖做的事為何不來信與我們說？”

        謝九身子一怔，下一秒便將被褥罩在了頭頂上，顯然是不想繼續說話。

        謝青嘆氣：“那就睡吧，我守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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