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那些權貴舉著白蘭地，互相干杯，這些批判財閥的電影，被世界當做新羅自由思想的標桿——同時也讓財閥賺得盆滿缽滿。”李素真的香肩微微聳動，“我如果有良心的話，是不是應該批判這種行為？”

蕭策不知道該怎么說。

“但是編劇導演們一腔憤慨地拍出這樣的影片，不就是他們社會責任的體現么？”李素真黑寶石般的眼睛里，閃爍著迷茫，“他們有錯么？”

蕭策搖頭。

“那財閥，拿錢給這樣的電影和電視劇買播放權，推動廣告，讓社會認知現實，他們有錯么？”

蕭策搖頭。

“平民，拿著低廉的電影票，進去的時候買汽水和爆米花，出來的時候，買紙巾，順便上街抗議，有錯么？”

蕭策搖頭。

“財閥繼續推動電影，拍這電影的小公司和導演身價水漲船高，在上漲的途中，被大公司高價并購，然后大公司股票一路飄紅，這是商業規律啊，有錯么？”

蕭策搖頭。

“他們有錢了，到達了隱隱能觸及資本的高度，知道了背后發生的一切。他們來不及狂怒，看著戶頭上的幾千萬，幾千萬入賬的韓元，忽然不憤怒了，有錯么？”

蕭策搖頭。

“編劇，導演，各自扶持小電影公司，繼續拍攝這樣的影片，讓新羅財閥的黑暗舉世皆知，他們有錯么？”

蕭策搖頭。

“結果是，平民連那點閑暇的電影票錢都落到了財閥的手里，電影里的主角成為了有極強帶貨能力的明星，在電視上宣傳不要買那些財閥的商品，遏制財閥的能力，這樣的結局，是不是很棒？”

蕭策終于可以點頭了。

“但為什么，他們賣的那些商品，是財閥偷偷在國內外成立的低端品牌。那些昂貴大品牌百貨，所謂的平替品（平民款替代品），也是同一家公司生產的貼牌商品……那些平替品，只是財閥處理殘次品，和給新人練手的手段啊！”李素真抬頭看著碧藍的天空，“每一個環節都沒錯，怎么結果，就是錯了呢？”

蕭策的心，顫了顫。

對啊，怎么就錯了呢？

“我很憤怒。”李素真干脆躺了下去，看著天空。

長時間的鍛煉，讓她的胸口起伏明顯。

呼吸間，帶著誘人的顫抖。

蕭策卻沒心情看。

“一天進賬9000萬美元的那種憤怒。”李素真繼續說。

女孩長長地嘆了口氣：“我想立足于整個新羅，但是做不到！”

“提高整個新羅的人均工資？那房價物價也會同步提升，沒用！”

“提高福利待遇？那只有大公司的員工能享受得到，更會增加人才在大企業集中，小企業毫無生存空間！”

“新羅靠的是科技立國，注定了所有的錢，都會在寡頭手里。”

“我還沒想到改變的方法，時局就動蕩到了今天！”

蕭策能夠感受到李素真心中的無奈和掙扎。

“所以留在新羅，應該還有四千萬人，現在他們怎么辦？”蕭策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剛才搖頭太多次，太入神，差點脫臼。

“平民入伍，或者留在后方擰螺絲，中產抱著自己最后的尊嚴，寧可無頭蒼蠅一樣尋找去國外的路，也不肯進廠一起擰螺絲。”李素真臉色平靜地說出這些話，然后回頭看向蕭策，“逃到國外的人，甚至并不希望留在里面的那些窮人，贏下戰爭。”

“為什么？”蕭策不解。

他從來沒有到達過那個高度，從來沒有接觸過，那么復雜的人性。

李素真看了蕭策一眼，這個男人，很出色。

但他確實不在那個平臺上。

李素真想了想，準備了一下措辭：“你……有那種出了國的親戚么？”

蕭策搖頭，想了想，出國的親戚沒有。

但是爹媽在國外混得風生水起，不知道算不算。

李素真低著頭，緩緩開口：

“曹宛瑤跟我說，他有一個舅舅，早些年，去了日不落。”

“他隔三五年回來一次，帶來日不落的一些先進的電子設備，和在那邊比較平價的包包，享受眾星捧月的感覺。”

“我知道，那種感覺，像是富人來到貧民窟施舍，有些人，不單純是發散愛心，而是享受降維的快感。”

“這些年，他不太回來了。”

“甚至開始在社交網站上說神州不民主。”

“開始說神州民眾的幸福是粉飾出來的。”

“轉發大量神州的負面新聞，很多是編造的。”

“蕭策，你懂這樣的感受么？”

李素真問。

蕭策想了想：“就像是一個賣了老家房子，跑去燕都買了個公寓奮斗的人，剛開始被老家的人羨慕。”

“后來老家拆遷了，被神州重視了，發展成二線城市了。”

“他剛拿到買房資格在湊首付。”

“老家的人卻已經分了半棟樓，開著奔馳，挎著LV，過著，他曾經想象的生活？”

李素真豎起大拇指：“聰明！”

“所以，現在，我代表的這群人，甚至希望新羅南區和白頭鷹一起潰敗，懂么？”

“這樣，他們維持了幾十年的優越感和臉面，才能被維持！”

“新羅南區建立國度沒幾年，那些熱愛的情懷，都是我們這些人，靠著編造歷史所堆積的。”

“那點情懷，像是沙子，會輕易崩塌——準確來說，是虛無的！”

“對于他們來說，優越感，比新羅南區，重要！”

李素真慢慢坐了起來。

她沒用手撐地。

掩蓋在平坦小腹下的肌肉，讓她輕易地撐起了自己。

“他們希望神州打下新羅，讓新羅成為神州的附屬國。”

“而去了白頭鷹的那一幫，剛好相反。不過新羅本來就算白頭鷹的附屬國。”

“這個國度的精英，已經不希望新羅能夠站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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