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配骨一
大雨四下, 打濕了他們的衣裳,許扶清靜靜地看著謝寧,不知道過了多久, 笑容又勾了起來,琥珀色的眼珠盛了雨,水色盈盈。
“這個我自然記得,也罷, 既然你不想看下去,那我們便回去吧。”
他聲音融于淅淅瀝瀝的雨聲中,虛無縹緲。
【好感值已恢復到安全范圍內,目前為零,恭喜宿主。】系統機械音緩緩地響起。
謝寧就知道,許扶清重諾,但剛才聽到系統報好感值掉的時候還是不受控制地提心吊膽, 怕自己就這樣死了。
那可不成, 還有很多好吃的沒吃過呢。
最重要的是, 她要回家,雖然以前對現代的生活也有幾句遇事不如意的抱怨, 但遠遠不及這里。
這兒就好像,會人吃人一樣。
“好。”謝寧應。
許扶清往旁邊挪了一步,黑色的靴子松開男子的手背,對方卻沒再伸手抓人,蠱蟲使得他奄奄一息, 在地上有一聲沒一聲地痛吟著。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之時,昨晚見過的老婦人出現了。
她一改昨晚的態度, 遞了一把傘給謝寧, 變得冷漠地看一眼男子, 對許扶清行了個禮,“許公子。”
謝寧怔了怔,隨即接下傘,也將許扶清遮于傘下。
“今日老婦家內有喜事,不知許公子可否賞面來?”老婦人微微一頓,招了招手,示意身后之人上前。
“來人啊,把阿滿帶下去,免得污了許公子和這位姑娘的眼。”
“是。”
一名藍衫老婦人拉住男子的腳踝,將他拖下去,力氣比一般女子大,徑直地拖進破爛的小木屋。
謝寧真的想豎起一個大拇指。
她視線在他們之間徘徊,原著劇情也曾提到過一兩句尋玉笛這個任務,沒有展開詳細寫,只知道玉笛在一位婦人手里。
只是,婦人的范圍也不小。
謝寧看著面前十幾名年齡頗大的婦人,不禁搖搖頭,這要怎么找?難度有點兒大,可不完成任務,柳如葉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許扶清蒼白的臉還淌著清透的雨水。
水缸上的水被雨打得濺起,他抬起精瘦的腕,攤開掌心接下一滴,眼簾微垂下,柔聲問:“什么喜事?”
老婦人抬了抬眼,那雙渾濁的眸子透著令人看不透的光。
“今日是老婦兒子的大婚之日,許公子您是上一任的族長之子,若您今晚能來,便最好不過了。”她依舊弓著背說話,看似尊敬不已。
聽到上一任的族長之子,謝寧偏頭看許扶清。
原著里的苗族一般以女子為首領。
所以老婦人口中的族長極有可能是秦姝,而不是秦玉,難怪她們對他的態度畢恭畢敬的,原來是有這層原因在里面。
水滴順著少年指縫滴落,啪嗒,砸在地面,歪過頭來正視著她們,冷不丁地問:“有糖嗎?”
糖?問這個干什么?謝寧握緊傘柄。
不止她愣住了,就連那十幾名的婦人也是過了一陣才反應過來,靠近他們的那名老婦人匆匆回道:“大婚上自然是有的。”
許扶清纖長的指骨覆上傘柄,“那我便去。”
謝寧一回到許扶清的那間木屋,就被應如婉急急忙忙地拉回房間,對方往她手里塞了一套衣裳。
“你快換上,不然著涼就不好了。”
因為謝寧是在不清醒的狀態下被許扶清帶來這里的,所以沒帶衣裳來,這一套是應如婉的,“謝謝,正好待會兒要出去。”
應如婉用帕子給謝寧擦了擦濕發,見她臉頰微微帶肉的,又忍不住捏了捏,手感很細膩,“快去吧。”
其他人都在外面,此刻房間里只有她們。
古代的胭脂水粉大多不防水,早就被雨沖刷得干干凈凈,謝寧繞到屏風后,將被雨淋濕的衣裳一件一件地脫下來。
走到矮榻坐下的應如婉有些遲鈍問:“對了,謝寧,你說的正好待會兒要出去,是什么意思?”
在回來的路上,許扶清說過會把他們都帶過去參加老婦人兒子的大婚。
謝寧一邊低頭系好腰帶,一邊隔著屏風對應如婉說:“這兒的人邀小夫子去參加大婚,而小夫子說會帶我們去。”
原來如此,應如婉點頭。
爾后她意識到謝寧看不見,又道:“我知道了,只不過那些人為何要邀夫子去參加大婚?他們可是認識?”
謝寧換好衣裳從屏風另一側走出來,剛想開口說話,外面便傳來敲門聲,“謝姑娘,應姑娘,你們可以了嗎?”
一聽便知是衛之玠,只有他會這樣稱呼她們。
“可以了。”應如婉沒再追問下去,見謝寧衣衫整齊了,于是站起來,打開房門。
雨徹底停了,一間不大不小的竹屋前鋪著一道長長的紅布。
紅布兩側站了不少人,有老人,也有小孩,她們一改平日里的穿衣風格,穿的不再是藍色花紋衣裳,而皆是大紅色衣裳。
反觀他們一行人,除了一向穿紅衣的許扶清外,全部顯得格格不入。
尤其是愛穿白衣的衛之玠,站在人群中特別醒目,不像來參加大婚,反倒是像來參加葬禮的。
大概他也覺得不自在,低頭看了看。
許扶清沒跟他們說一聲就走進了空無一人的竹屋里面,謝寧回過頭,只看到了他瘦削的紅色背影,他總是喜獨來獨往的。
這個大婚跟謝寧看過的大婚不一樣。
一般來說,大婚現場都是異常熱鬧的。
而這則是出乎意料的安靜,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他們都像沒感情的傀儡直愣愣地看著某個方向。
仿佛盡頭有什么。
奇了怪了。
氣氛過于壓抑,謝寧的心隱隱不安,掃視了一番附近,怎么這么詭異呢?
對面有一名唇瓣似是被抹了血、面似涂了白粉的小姑娘跟她對上視線,眼神帶著一絲好奇,卻咧嘴露出似哭非哭的僵滯笑容。
謝寧感到莫名。
下一秒,站在小姑娘身側的婦人冷冷地瞟了她一眼,然后彎腰壓低聲音跟小姑娘說話。
紅布上灑滿不知道名字的紅色花瓣,熱風卷著濃重的花香吹過來,熏得謝寧想打噴嚏,好在及時地捂住口鼻,硬生生地給堵回去。
不遠處傳來嗩吶聲。
因為地方習俗不同,有的地方大婚之日迎新娘子入門會吹嗩吶,所以她一開始聽到嗩吶聲也并不覺得奇怪。
可聽著聽著,越發感覺不對,喜事的嗩吶跟白事的嗩吶是有一定區別的,這個更像白事的嗩吶。
屋檐掛滿紅色的燈籠和無數條紅綢帶,被夜風吹得晃動不止。
風吹進屋里,吹滅了一支蠟燭。
一只滾燙不已的手摸上應如婉的手背,她縮了縮,然后一把推開,往左一看,發現是一名面色青白青白的男子。
“你要干什么?”
少女聲音不大不小,卻有一瞬間蓋過了嗩吶聲,周圍的人紛紛看過來,眼神是責怪的,貌似不滿應如婉驚擾了這一場大婚。
謝寧剛剛專心地看紅布的另一頭,思索著這場大婚的詭異之處,沒留意這邊的情況,聞聲回頭。
“怎么了?”
應如婉使勁地擦被碰過的手背,“他亂碰我。”
此話一出,寂靜的局面瞬間被打破。
只見男子青紫色的厚唇翕動著,立即擺手,“我沒有,是她這個外族人一直往我身邊擠過來,想勾引我,我才會不小心地碰到她的。”
“你撒謊!”應如婉瞪大雙眼,馬上反駁,“分明是你靠過來的,你這完全是顛倒黑白。”
老婦人用拐杖敲了敲地面,中氣十足。
“好了!”
然后她語氣緩和地對應如婉說:“姑娘,不是老婦偏袒自己的族人,而是此事沒有任何人看到,不能僅憑一面之詞便妄下定論,還望姑娘見諒。”
謝寧聽到男子說外族人這三個字時就很不舒服。
這里的人好像都對外來人不那么友好,很是排斥的模樣,上次她遇到的那名男子也是,壓根不把自己當正常人看,反常得很。
“那他也沒證據證明他是清白的啊。”謝寧忍無可忍地懟了一句。
老婦人半瞇著眼看她。
衛之玠走過來,暫時不理老婦人所言,問應如婉:“他還碰你哪了?”
“手背。”應如婉沒料到他會出聲,有點兒受寵若驚。
忽然,一道細細的聲音驟地插進來,“娘,是他故意碰這位姐姐的,我看到了,姐姐沒撒謊,撒謊的是”
小姑娘的母親馬上捂住了她的嘴巴。
事已至此,老婦人霎時無話可說,皺緊眉,抬頭看了看快要到的紅色花轎,指著男子道:“你給姑娘道歉。”
男子自知逃不掉了,不情不愿地道聲歉。
等男子道歉完,謝寧下意識地尋找著那名小姑娘身影,古怪的是她一眨眼的功夫便突然消失不見了,她母親卻還在。
謝寧的心不禁提了起來。
插曲過后沒多久,紅色花轎便到了屋前,嗩吶聲也停了,轎內依稀發出細微的抽噎哭聲,兩名婦人過去揭開紅色轎門簾,似要扶她出來。
新郎呢?
新郎不該親自去迎親嗎,為什么不見新郎?
謝寧正疑惑著的時候,一只精致蒼白的手從她后頸伸過來,兩指夾著一顆被剝好了的糖,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松木香。
“謝寧,張嘴。”
是許扶清,他從竹屋里出來了。
聽到熟悉的少年嗓音,謝寧垂眸看許扶清指間的糖,敢情他是去找糖去了?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聽話地張開嘴,那顆糖落入齒關,很快就散開了味道。
很甜,但夾帶了不是很好聞的香火氣息。
還有一絲微乎其乎的死人腐臭味道,死了算久的那種。
她吐了出來。
恰巧落到少年還沒收回去的掌心。
謝寧猛地回頭看許扶清的臉,他剔透的眼珠子輕輕一轉,似感困惑,將她吐出來的糖放進嘴里,“很難吃嗎?”
此舉看得她目瞪口呆。
紅色燈籠打下猩紅的光,許扶清的艷麗五官隱于那一片紅色之中,“原來是熏上了里面的那個人的味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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