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因為不明原因——現(xiàn)在邱玉嬋明白了, 大概是因為眼下正在擔(dān)架上躺著的那個人吧——而折返的梅文軒一眼就看到了守在醫(yī)舍門前的邱玉嬋。
梅文軒利落地將今日難得穿出來的好看卻累贅的雪青色衣袖折起,招呼邱玉嬋道,“玉蟾, 你快過來幫我。”
邱玉嬋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 擼起袖子正要上呢, 被孔書易牽制住的祝英臺卻紅著眼睛看了過來。
“都是你, ”她像是從憤怒中得到了力量,突然掙開了孔書易緊扣著她的雙手,蠻牛一樣地沖了過來,“都是因為你!山伯才會出事的!”
邱玉嬋:“……?!”
她這可真是人在醫(yī)舍坐,鍋從天上來啊!
邱玉嬋內(nèi)心懵逼, 反應(yīng)卻不慢。她側(cè)過身子, 猛地?fù)鋵⑦^來的祝英臺就一個猛子扎進(jìn)了醫(yī)舍半開的大門上。
邱玉嬋都聽到醫(yī)舍大門發(fā)出的凄慘的“砰砰”聲了, □□凡胎的祝英臺卻跟沒事人似的,繼續(xù)直起身子,向邱玉嬋抓來。
尋常狀態(tài)下,祝英臺都不見得能打得過邱玉嬋, 何況是現(xiàn)在這副失了智的樣子?
邱玉嬋自然是又躲開了,她不僅躲開了,她還跟祝英臺拉出了很長一段的距離。
就在這個時候,剛剛到邱玉嬋在醫(yī)舍這邊的屋子參觀的馬文才也聽到動靜走了出來, 他順手就將往他這個方向躲來的邱玉嬋攬進(jìn)懷里,面色難看地對著祝英臺吼道,“祝英臺, 你要干什么?”
梅文軒也一腳踏進(jìn)醫(yī)舍的大門,“祝英臺!這里不是你能逞兇斗狠的地方!你要是再在醫(yī)舍里邊胡鬧,從今往后, 你再也不許踏入這里半步!”
“師兄!”祝英臺咬著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都開始泛起淚光,她狠狠地一抹眼淚,倔強(qiáng)道,“我只是想為山伯他討回公道!”
“討回公道?好啊,你們把梁山伯放下,讓他們?nèi)撕煤脤χ乓环!泵肺能庍M(jìn)來以后,抬著擔(dān)架的那兩個學(xué)子也跟著他一起進(jìn)來了。
這會兒他們聽到梅文軒的吩咐,雙雙對視一眼以后,就準(zhǔn)備把梁山伯往地上放。
梅師兄是大夫,他肯定是知道輕重緩急的。
祝英臺卻不這么覺得,她覺得梅文軒這是在偏袒邱玉嬋、罔顧梁山伯的性命!
“梅文軒!你就非得站在邱玉嬋那邊?甚至為此不惜犧牲書院學(xué)子的性命!”
被迫折返,如今還被扣上一口大鍋的梅文軒登時青筋直跳!
“祝——”
“英臺!”躺在擔(dān)架上、面色慘白的梁山伯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梅文軒臉上文雅的笑容都維持不住了,此刻卻還記得梁山伯的強(qiáng)勢。他矮下身子,伸出一只手,輕輕地止住了梁山伯將要起身的動作,“好好躺著,別亂動彈。”
“多謝師兄。”方才梁山伯掙扎了半晌,不過也就堪堪抬起了半個腦袋,這會兒一被梅文軒壓回?fù)?dān)架上,他就虛弱地喘了好幾下,然后才再度開口道,“英臺,我知道你是擔(dān)心我,但這件事情,真的跟玉蟾兄沒有關(guān)系。”
“山伯,你怎么這么傻啊?”祝英臺淚眼盈盈,“要不是她……”
祝英臺剛剛開了一個話頭,梁山伯就像承受不住了一般,猛地咳嗽了兩聲。他越咳越痛苦、越咳越虛弱,最后竟然咳出了一口血水!
祝英臺徹底慌了,她撲倒梁山伯的擔(dān)架上,一會兒掏出手絹試圖擦去他臉上的血水,一會兒淚眼汪汪地轉(zhuǎn)頭看向梅文軒,“師兄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求求您,求您出手救救山伯吧。”
他們兩個,一個凄慘,一個可憐。
尤其是梁山伯,在書院里慣常以老好人的形象示人;祝英臺雖然任性了一點,但在外人面前,的確不是一個愛哭的性子。
更別說現(xiàn)在她還是一個“大男人”了,一個大男人,都為自己受傷的兄弟哭成了這個樣子了。而梅師兄之所以把人放在這里不治療,事先也只是因為祝英臺想為自己的兄弟討個公道回來而已。
梁山伯不出事則以,現(xiàn)在梁山伯都吐血了,是不是應(yīng)該把這些事情先放一放呢?
雖然他們不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此刻不方便站隊,但是個男人,也都該先為自己吐血的同窗求個情吧?
先開口幫忙求情的是那兩個幫忙抬擔(dān)架的學(xué)子,“師兄,您看這事情一時半會兒的好像也說不太清楚,要不您還是先幫梁兄看看吧?”
“是啊,這人命關(guān)天嘛。其它的事情,要不我們還是先放放?”
這事情是祝英臺先挑的頭,如今倒成了他們先不肯放了,邱玉嬋的臉色著實是不好看,她冤不冤吶?
梅文軒同樣能理得清個中的邏輯,只是他是大夫,對他來說,救助病人才是最重最急的事情。
所以他只能把理論的事情往后捎,面色稱不上多好看地對著兩個學(xué)子說道,“你們先幫忙把人抬進(jìn)來。”
“誒!好!”兩個學(xué)子像是打了一場大勝仗!幫助弱小的成就感,讓他們下意識地將自己劃到了梁山伯與祝英臺的陣營中。
路過邱玉嬋的時候,梅文軒不容置喙地說:“玉蟾,進(jìn)來幫我。”
他本意是想表達(dá)自己對邱玉嬋的信任,也免得邱玉嬋一個人待在外面被祝英臺為難。萬一梁山伯出事真的跟邱玉嬋有一絲一縷的聯(lián)系,她幫忙救他一命,也好在輿論上搶占一席之地,不會一邊倒地被人詬病。
可是馬文才輕而堅定地握了一下邱玉嬋的手,然后就主動向梅文軒請纓道,“師兄,還是我來幫你吧。
我看祝英臺好像很不放心玉蟾進(jìn)去幫忙的樣子,別到時候玉蟾他出了力,還要被人構(gòu)陷,說他想要害山伯。”
“是啊,師兄。我也想留在外面,同祝英臺問個清楚,我到底是怎么害得梁山伯?”邱玉嬋明白馬文才的意思。
甭管梁山伯和祝英臺他們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他們把話題斷在這里,只會引起大家的無限猜測。
事情若是不早做澄清,消息的時效性就會大打折扣。別到時候他們想東想西,先在心里給她扣上幾口大鍋。
當(dāng)然最重要的一點,大概是梅文軒和馬文才都想不到的。
祝英臺她的腦回路,著實不是一般二般的清奇。
別到時候她們再在人前理論,別人反而不相信祝英臺是根據(jù)什么推測出邱玉嬋要害梁山伯的。結(jié)果一個個的,反倒更相信起自己腦補(bǔ)出的答案來了。
還是實時澄清,順便讓他們見識一下祝英臺的神邏輯來得好。
三人在頃刻間目光相接,梅文軒率先出聲道,“好,你跟我進(jìn)來。”
兩個抬擔(dān)架的學(xué)子反倒不那么著急了,他們的目光在邱玉嬋和祝英臺身上來回穿梭,像是十分好奇邱祝梁三人之間的“愛恨情仇”。
梁山伯又虛弱地在擔(dān)架上掙扎起來,這回?fù)Q馬文才面色冰冷地伸手壓制住他了。
他伸手點在梁山伯身上的力道,比方才梅文軒使的力還要輕,眼神里卻充滿了冰冷的威脅,“梁兄,受傷了,就好好在床上躺著,別再給人添麻煩了好嗎?”全然不復(fù)剛剛一口一個別耽誤了山伯傷勢的熱情。
梁山伯聞言,躺在擔(dān)架上露出了一個虛弱的笑容,“文才兄,你誤會我了,我只是想把這個給玉蟾兄而已。”
說著,他抬起了手。
眾人這才將視線如數(shù)投入到他手上的一株像花又像葉子的藥材上,祝英臺一見到它,眼淚就開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邱玉嬋整個人都是懵逼的,但她大概也能夠猜到了,梁山伯受傷,恐怕跟這株草藥脫不開關(guān)系。
梅文軒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她又沒有沒有中毒,你給她這個干嘛?”
他先是對梁山伯這么說,然后才取下他一路緊攥在手里的藥草,帶著點耐心耗盡的意思,“好了,你先把草藥寄在這里。等我看好了你的傷,隨便你要把它給誰。”
然后抬手,示意兩個學(xué)子不要耽擱,趕緊把梁山伯抬進(jìn)房里。
梁山伯沒想到梅文軒會橫插一手,他略帶驚慌地喊了一聲,“英臺——”
祝英臺下意識地就想要跟進(jìn)去,卻被邱玉嬋死死地攥住了手腕,“不準(zhǔn)走,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你放手!”祝英臺用力地想要摳開邱玉嬋的手指。
終于安置好病人的梅文軒開始趕人,“除了馬文才,其他人全都出去!尤其是你,祝英臺,你要是再在醫(yī)舍里邊胡鬧,你這就另請高明來救你的山伯兄吧!”
祝英臺氣得胸口都在發(fā)顫,但是礙于梅文軒的威脅,還是不得不含淚咬牙出去了。
邱玉嬋自然也要跟著走,就在此時,梅文軒在她身后語速飛快地補(bǔ)充道,“梁山伯捏在手里的藥材是七葉一枝花,這藥對蛇毒和瘡瘍腫毒的治療有奇效。下山的時候,我親眼看見他從陡坡上摔落,估計就是為了采摘這株藥材。”
他說話的時候,邱玉嬋一直緊盯著祝英臺的背影沒回頭。他說完這番話以后,也不待邱玉嬋回應(yīng),就沒事人似的回頭治療梁山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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