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
邱玉嬋沒有經(jīng)歷過像楚峰青那樣的心神動蕩, 可是她有馬文才的提醒,是以此時她面對魚知樂的刻意親近,表現(xiàn)得略微有些生疏。
“邱玉蟾, ”她拱手道, “取自璞玉渾金、蟾宮折桂之意!
“好名字, ”魚知樂好似沒看出邱玉嬋同方才在醉仙樓大門處時不同的態(tài)度,他舉著酒杯,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好像盡是些欲語還休的情意,“方才承蒙玉蟾兄出手相助, 水酒一杯, 不成敬意!
“魚公子不必如此客氣, 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鼻裼駤葦[手道,“我酒量不佳, 現(xiàn)就以茶代酒,敬兩位公子一杯。今日醉仙樓一行, 勞兩位公子破費了!
說完,她便將杯中的茶水飲盡。
邱玉嬋的這個動作, 就好像一個特殊的訊號。
魚知樂原想同她再寒暄兩句,找個機會試探一下她的身份。
可她同桌的周不易卻突然站了起來,“玉蟾兄說得對,今日當(dāng)真是要多謝兩位的盛情款待,卜易這便借花獻佛,敬二位一杯!
盧鴻遠本來很不能理解周不易突然站起來敬酒的行為, 可是他一提到邱玉嬋,盧鴻遠腦袋上的那個并不存在的雷達就敏銳地響了起來!
“對對對,來來來, 我也敬你們一杯!”他是不會說什么祝酒詞,但是他會烘托氣氛啊!
楚峰青和魚知樂都還沒來得及回絕他們兩個,盧鴻遠就一手舉著眾人,一手招呼眾人道,“來來來,大家伙兒都快來敬松落書院的兩位學(xué)子一杯啊!感謝他們!友誼賽還沒開始呢,就先請我們這些好朋友吃了一頓!”
“等——”
“誒——”
這回楚峰青和魚知樂的反應(yīng)倒是快了,可是論起插科打諢這一套,他們真是兩個加起來都沒有盧鴻遠一個人熟練。
“誒什么誒?我宣布,吃過這頓飯以后,你們倆就是我盧鴻遠的朋友了!”
聞言,楚峰青頓時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倒是魚知樂,若有所思地咂摸起了他的名字來,這個萬松書院的學(xué)子,他姓“盧”啊……
這邊,日常跟盧鴻遠混跡在一起的那幫學(xué)子們也反應(yīng)過來了,他們一個接一個舉著酒杯來到楚峰青和魚知樂的面前,莫名地就形成了一個包圍圈,用人墻和酒杯把兩個人圍堵在了里面。
孔書易看似純良,實則更加心狠地端了一個酒壺進去,保證人墻中心的兩個人可以完完整整地接收到來自萬松書院的學(xué)子們的心意。
他們的動作那么大,山長和夫子他們肯定不會注意不到。只是一個個的,簡直不要把話說得太漂亮,那位勢單力薄的松落書院的院長,任是心急,也只能先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把友誼賽的事情給商量好了。
他們都覺得松落書院的這位學(xué)子和文才兄挺像的,可是被包圍在這里的人要是文才兄,他早就強行突圍出來了。
反觀楚峰青呢?
厭惡和煩躁的情緒都快從眼底溢出來了,可是面上,他卻仍舊是不肯服輸。
萬松書院的學(xué)子們,來一個敬酒的,他就喝一個。只是他也知道,這些人大概率不是真心感謝他來的,所以他在接受他們的敬酒詞的時候,還不忘努力反擊,爭取個個都要陰陽怪氣回去。
魚知樂簡直是太知道他的這個毛病了,他原想一開始就用話術(shù)逼退這些人,可是他卻在人群中發(fā)現(xiàn)了那個他一進門就注意到的萬松書院的學(xué)子。
不得不說,他在這些人之中,當(dāng)真是格格不入得很。
他們松落書院,同樣有成績好、家世差的學(xué)子。
只是情況正好和萬松書院反過來,他們是優(yōu)先招攬這些優(yōu)秀的學(xué)子們。那些成績不好、又想入學(xué)萬松書院的學(xué)子們,只能憑借著權(quán)勢、財富或人脈入學(xué)。
而他們松落書院呢?則是優(yōu)秀招攬那些有錢有勢的學(xué)子,再用錢權(quán)去利誘那些成績好的學(xué)子們選擇松落書院。
雖然成員占比有差異,但是兩個團體的相處方式應(yīng)該是差不離的。
成績好的學(xué)子們和家里有權(quán)勢的學(xué)子們,應(yīng)該是各有各的社交圈。
偶爾有幾個巴結(jié)上來,或者不介意向下去結(jié)交那些寒門子弟的,即使是混跡在那些不屬于自己的團體中,他們身上那種格格不入的氣息依舊是很明顯。
這個萬松書院的學(xué)子,感覺就像是他說的前一種人。那種巴結(jié)上位者的姿態(tài),簡直是過于顯眼了。
萬松書院那么多學(xué)子,不明情況、只是被周圍的氛圍感染、所以也下意識的跟過來敬酒的學(xué)子也大有人在。
可是他呢?看著倒不是像過來找茬或是感謝的樣子,一雙眼睛精明地在楚峰青身上各處值錢的衣服或物件上游走。
魚知樂也分辨不清,他到底認出了這些東西的珍貴之處沒有?善鋵,他們包下整個醉仙樓的手筆,就足以證明他們的身價不菲了。
齊文斌心里大概也是有數(shù)的,所以拿著酒杯向楚峰青敬酒的時候,就顯得格外真誠。
可惜了,大少爺?shù)男宰由蟻淼臅r候,可不會考慮到要拋開自身的立場來分析你的心意。楚峰青開著地圖炮,把接近他的每一個人都嘲諷了一遍。
魚知樂清楚地看見人群中的那個萬松書院的學(xué)子臉色一青,但是他很快就收斂好自己的情緒,轉(zhuǎn)而向他的方向看了過來。
——這可不行,現(xiàn)在還不是他們可以接觸的時候呢。
魚知樂低頭對著手里不知道又被哪個萬松書院的學(xué)子斟滿的酒杯笑了笑,然后表情一變,作驚慌狀,“等一等,你們一個一個地來,先別推!”
他這碰瓷的姿態(tài)可擺得太過明顯了,是以他周圍的萬松書院的學(xué)子都下意識地往后退去,反倒是給他提供了不少突圍的間隙。
魚知樂放任自己的身體失去平衡,往一個方向撞了過去。
“我去!”
那個方向上的學(xué)子們都下意識地散開,于是最后便露出了一個坐在長椅上、不方便移動的邱玉嬋。
魚知樂沒有去看她,只是調(diào)整手中酒杯的方向,讓杯子里的酒液往邱玉嬋的方向傾灑而去。
而他本人呢?則是在地上扎扎實實地摔了一跤——當(dāng)然這只是在眾學(xué)子的眼中,實際上他早就不肯吃虧地暗中卸了把力,所以眼下只是看起來有些狼狽而已。
調(diào)整好姿勢以后,他不好意思地往邱玉嬋的方向看去,原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酒液沾染衣襟、面上卻不好發(fā)作的敵方書院的學(xué)子。
誰知道,邱玉嬋老神在在地坐在座位上,雪白的折扇被合攏放置在她身前的桌子上,衣擺處幾滴暈染開的已經(jīng)看不出原色的琥珀色酒液——樣子看起來不知道要比他從容多少倍。
原來邱玉嬋早就覺得這兩個松落書院的學(xué)子,不會就這樣輕易地吃下眼前虧。
其實圍攏著他們的萬松書院的學(xué)子們散開的時候,邱玉嬋就已經(jīng)做好了出手的準(zhǔn)備。雖然她沒有想到他們會把突圍的目標(biāo)選擇成她,但是她也不慌就是了。
袖中的折扇一抽、一展、一擋,就可以從容地欣賞倒在地上的那位松落書院的學(xué)子的笑話啦。
只是人家的表面功夫做得好,摔倒了都要先提一句萬松書院的學(xué)子,邱玉嬋自然也不能差了。
只見她滿眼歉意地伸出手,“你沒事吧?”
魚知樂的眼神閃了閃,“沒事,倒是公子你的衣服……”
他伸出手來欲擦,卻被邱玉嬋抄起桌面上的扇子擋住了,“不礙事。”
“可是公子,衣襟上好像也沾了一些。”
魚知樂清楚地記得,那副畫上的女子,鎖骨偏上的地方,是有一顆朱砂痣的,只在這萬松書院院服的衣襟邊緣的位置。
邱玉嬋伸手擋住了,她的眼神中已然帶了些不耐煩,臉上的笑容也是肉眼可見的虛假與客套,“都說了,不礙事,魚公子未免過于客氣了些。”
“邱公子方才出手幫了我,我卻險些連累邱公子失儀,客氣一些,應(yīng)該的。”魚知樂卻看不懂她的眼色似的,笑得更加羞愧且真誠了。
“不就是一件衣服嗎?”楚峰青不耐煩地撥開周圍的萬松書院的學(xué)子們,朝著兩人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
馬文才則坐在座位上,不言不語地往酒杯里斟了一杯酒。
“你們兩個先起來再說。”楚峰青邊走邊說道。
彼時,邱玉嬋正一手拿著折扇,一手擋著魚知樂往她衣襟處伸來的手。
楚峰青正要經(jīng)過馬文才的身后,他看也不看地就將杯中的酒水往后潑,琥珀色的酒液傾出一條完美的弧線,兜頭將走過的楚峰青淋了個正著。
眾人眼見他在原地懵了一瞬,然后幾乎是暴跳如雷地沖馬文才發(fā)作道,“馬文才!你干什么!”
“嗯?”馬文才這才面色從容且疑惑地轉(zhuǎn)過頭來,“酒杯臟了,清洗一下罷了。怎么我只是倒個臟東西罷了,楚公子也能正好遭殃呢?”
“少來了,”楚峰青頂著滿腔的怒火,緩緩地將臉上的酒液拭凈,“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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