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151章
——嘶!
馬太守內(nèi)心劇震!
他一生驕傲、半生叛逆——以目前十多年的人生來說——的兒子!竟然為了一個男人, 卑微到了這樣的地步!
“你、你你,”馬太守瞠目結(jié)舌, “你竟然為了一個男人, 愿意做到這樣的地步……”
“嗤,”馬文才發(fā)出一聲冷嘲,“這算什么?今天七夕, 那家伙收到了不下二十個的荷包, 差不多有一半,都是男人送的。
哦, 對了, 包括但不僅限于書院的學子們。”還有書院的夫子們。
“你兒子做得還算隱秘的了,七夕非但有學子分明正大地給他送荷包,還當著眾人的面表示自己愿意……呢。”
中間那幾個字, 馬文才說得有些含糊, 但是結(jié)合他們剛剛的話題,馬太守可以說是秒懂。
他整個人都處于一種自己說不出來的震撼的狀態(tài)中, “一、一個男人,被、被那么多男人喜歡……你們書院的夫子, 他就不打算管管?”
馬太守不僅說話語無倫次, 甚至完全失去了邏輯。
馬文才愣是聽不出,他前面那句話和后邊那句話之間, 到底有什么因果關(guān)系。
從來都是被他爹的阿諛圓滑和固執(zhí)己見氣到的馬文才新奇地眨了眨眼睛,就這么一晃神的功夫, 他就看見了不遠處的梁山伯和祝英臺的身影。
你說巧不巧?這里分明不是什么大眾化的地方,跟他們寢室更是截然相反的方向。可是那兩個人,一臉優(yōu)哉游哉、好似閑逛的模樣,卻正好就這么巧地逛到這附近來了?
不管他們倆是不是故意的, 馬文才都決定當他們是故意的。
只見他狀似純良地開口道,“夫子管天管地,難道還還管門下學子們心里喜歡誰?”
馬文才當然知道他爹的意思,事實上,書院要是真的出了什么風氣不好的事情,哪怕只有個苗頭,陳夫子也會把它摁死在搖籃里。
可那學子告白的那一天,不是正好趕上七夕了么?邱玉嬋就毫不猶豫、不給人家留下一絲余地地把人給拒絕了。
簡直是可憐得讓人傳起他的八卦來,都覺得心上分外不忍。
所以這件事情,除了他們這些當場撞見的,其他人知不知道都還是兩說呢。
就算知道了,這種沒有結(jié)果的事情,陳夫子也不一定會去跟那名學子計較。
剛剛馬文才的話里模糊了重點,他爹八成以為,邱玉嬋是在書院里外都有眾多的相好。而且不知收斂,尋常有人跟他告?zhèn)白,都會鬧出極大的陣仗。
馬文才有心不讓他爹好過,又不希望心上人背上這樣的名聲,這個時候,梁山伯和祝英臺不就來得正好了嗎?
于是內(nèi)心驚呆的馬太守只聽到他兒子的口吻平淡、語氣平靜,“爹,您該不會還不知道吧?這種事情在如今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別說只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示愛,男子和男子之間,就是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別人也不會置喙什么。
會介意這些的爹您,看來是真的老了啊。”
馬文才發(fā)誓,自己說得這些話里全是真心,沒有技巧!
男子和男子在大庭廣眾之下走在一起而已,大家都是同窗,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誰對因此而置喙些什么呢?
他爹要是想歪了,那只能證明,這是他內(nèi)心的想法過于齷鹺了!
齷鹺的馬太守只覺得自己被連環(huán)暴擊!男男相戀怎么可能是這么簡單、這么尋常的事情?
這怕不是這個逆子為了得到他的同意,所以故意編瞎話來騙他吧?
還有!他怎么就老了?
如今他不過四十出點頭的年紀,這個逆子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男人四十一枝花啊?他竟然敢這么嘲諷他!
要說馬太守的承受能力也算是夠強的了,但是他先是被這個逆子輪番刺激,然后有氣也沒有地方發(fā),只能暫時憋在心里面,然后好聲好氣地勸他。
結(jié)果這個逆子不領(lǐng)情也就算了,竟然繼續(xù)出言嗆他,讓他氣上加氣!
馬太守氣啊!馬太守怒啊!馬太守只覺得一股子急火竄上了自己的心間,他郁悶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準備好好緩緩,然后再繼續(xù)跟這個逆子戰(zhàn)斗!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捂上心口的那一瞬間,他身側(cè)突然傳來一聲驚呼,“馬大人!馬大人,您沒事吧?”
——什么情況?
馬太守循聲望去,其實他對這個時候有人打斷他們父子二人的交流這件事情,可以說是非常不滿了,但是這里是萬松書院,誰知道這里走出去的學子,日后會不會變成官場上的哪位大官?
馬太守也就勉強保持住了風度,準備敷衍來人兩句,然后把人給打發(fā)走。
誰知道他的反應(yīng)太快,來人的反應(yīng)卻太慢。
大抵是梁山伯也想不到,自己跟祝英臺剛到,眼前就恰好出現(xiàn)了一個這么恰當?shù)摹⑦m合他插話進去的時機吧。
所以當時,他的胳膊還被祝英臺挽在手里。
他和祝英臺在書院親密慣了,這次又是借著隨便走走的借口出來的,要是分得太開,反而顯得他居心不良。是以梁山伯很是縱容地讓人挽著自己。
剛剛發(fā)現(xiàn)馬家父子就在這附近的時候,梁山伯還先跟祝英臺打了個底,“咦,是文才兄和馬大人?”
“晦氣,”祝英臺不開心地揪著梁山伯的衣袖,“怎么隨便走走也能碰到他們兩個?”
“英臺,你怎么還是那么看不慣文才兄?”梁山伯笑得寵溺。
“哼,跟邱玉嬋玩在一處的,能是什么好人?”
按理來說,她和邱玉嬋經(jīng)歷了一次身份險些被拆穿、“姊妹”二人聯(lián)手共渡難關(guān)的戲碼以后,關(guān)系怎么也應(yīng)該變得更好才對。
可惜二人性格不合,甚至還沒出事情解決的當天,她們就因為馬文才和盧鴻遠二人吵了起來。
祝英臺覺得自己是好心提醒,好女孩不應(yīng)該跟這樣的壞家伙混在一起。
邱玉嬋覺得她多管閑事,并且毫不猶豫地警告她,別以為一起處理過一次二人共同的難題以后,二人就是朋友了。
現(xiàn)在事情解決了,以后她倆就可以更好地橋歸橋、路歸路了。
兩個都是極其自我,被周圍人寵得要星星不給月亮的主兒,邱玉嬋一明確態(tài)度,祝英臺也跟著即刻翻臉。甚至因為翻臉落后一步,心里有氣,所以變得比以前更加厭惡她了。
梁山伯“勸”過她幾回,在險些因此被她遷怒上以后,就再也不試圖讓她和邱玉嬋恢復(fù)關(guān)系了。
眼下他聽了她的宣言,也只是用了一句,“你還真是小孩子脾氣。”一筆帶過。
然后便針對眼前的場景發(fā)言道,“說起來文才兄和他爹應(yīng)該也好久沒見了吧?我們還是不要再繼續(xù)往前走,就把這地方留給他們倆敘舊好了。”
祝英臺本來確實是想要轉(zhuǎn)過身去、一走了之的,可她一聽梁山伯這話,心里瞬間就覺得有哪里變得不對味兒了。
祝英臺皺眉道,“這里是書院,又不是他們馬家的后花園!憑什么他們兩個待在這里,我們就連路都不能走了?他們不想讓我過去,我還就偏要過去了!”
“英臺……”梁山伯“無奈”了,“罷了,你要是實在是想繼續(xù)逛下去,那我們經(jīng)過他們的時候就繞得遠一些、動靜小一些,這樣總行了吧?”
這決定大體符合她的心意,卻又沒有完全順著她;同時又鞏固了他在祝英臺心里老好人的印象;更是給了祝英臺一個只需要“嗯”的一聲,就能顯得她也不是一些看不慣她的人的口中那樣“小性兒、無理取鬧、不知體貼”的形象的臺階。
無怪乎祝英臺總是離不開他,跟他的關(guān)系更是愈發(fā)親密。
可是兩人相處時,最后的決定和結(jié)果,卻總是“無奈妥協(xié)”的梁山伯心里想要的。
就比如說是這一次,從道路的這邊到那邊,中間不管怎么繞,都要從馬文才和馬太守待著的那個小亭子處路過。
就算是他們兩個繞了遠路,只肖那二人隨便一個的眼角余光的掃過,明禮懂事的梁祝兩位學子能不停下來給他們倆打聲招呼?
招呼都打了,按照馬太守的性格,能不留下他們兩個寒暄幾句?
就算他們不知道他們父子二人有矛盾,可是祝英臺和馬文才總歸是相互看不順眼吧?
一會兒他們倆萬一要是吵起來了,馬太守要是個愛子心切的,他就可以幫祝英臺誠懇致歉;馬太守要是一個慣愛做表面功夫的,只要能給他一個接觸的機會,他也可以盡快摸索出最好的跟他交流的方法。
這一來二去的,馬太守對他的印象不就深了嗎?而且不出預(yù)料的話,大概率還會是好印象!
——如果不出預(yù)料的話。
原本梁山伯還在心里感慨自己的幸運,一來就撞上了馬太守痛苦地捂住心口的一幕。
不管他是身體不舒服,還是被兒子氣得不舒服,這都是一個極好的切入點!
為了不顯得刻意,梁山伯并沒有刻意地掙脫出祝英臺的手。
只是在“情不自禁”地關(guān)心和吶喊之后,才自己也沒注意到地把祝英臺的手掙開,然后焦急地感到馬太守的身邊。
甭管他是真的不舒服還是假的不舒服,他總不能對一個古道熱腸的年輕人抱有壞印象吧?
——馬太守還真能!
原本他是不討厭這樣“積極進取”的年輕人的,必要的時候,還可以拿他來教育一下自己的兒子。
可是他剛剛才從兒子嘴里聽到了那些匪夷所思的話——萬松書院,他們杭州的第一書院!竟然會有男子和男子光明正大地在大庭廣眾之下親親我我、摟摟抱抱?
這可能嗎?這肯定是這個逆子說出來氣他的話啊!
馬太守承認,自己被這個逆子深深地給氣到了!他當他這個太守是白當?shù)模稽c兒屬地的民風都不了解嗎?
就在他這么想著、并且被這事兒氣到捂著心口不說話的時候,就在他的面前!突然就出現(xiàn)了兩個攜手走來的學子!
說是攜手走來,那都是他的美化!
這兩個學子,一個壯得像頭熊,一個秀氣得堪比青樓里當家的花魁娘子!
馬太守可不是在夸祝英臺長得漂亮,主要是那股子講究勁兒,這身上的味道,怕不是玫瑰香露?
這乍一眼看過去香嫩白皙的雙手,怕不是從小嬌養(yǎng)成的?
這一搖一擺的姿態(tài)、這喊著“山伯”二字的嬌嗔勁兒,說他們兩個不是那種關(guān)系,馬太守他老人家都不帶信的啊!
如果說剛剛捂上心口的時候,馬太守還帶著點夸張的成分。那這會兒,他的惶恐可就是真心實意的了,“你們兩個!”
梁山伯在奔赴趕來的路上,祝英臺在嬌嬌怯怯地追著梁山伯跑來的路上。
感謝他們剛剛升起的想要繞遠路的想法,讓梁山伯沒辦法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到馬太守的身上。
馬太守幾乎用了他放上太守以后最驚慌、最失措地語調(diào),對著這兩個人怒吼道,“不要過來啊!”
“噗——”哈哈哈哈哈!
場上,只有馬文才一個人,是真心實意地、忍不住地笑出了聲來。
***
那一天,馬太守到了最后——所謂的最后,其實也就是在原地堅持著說了幾句寒暄的話,免得把可能的青年才俊給得罪死了罷了——可以說是落荒而逃。
沒辦法,他對自己還是挺自信的。
在風月場上,也是有不少男子是想要傍上他的,可惜他對此道是真的沒有興趣。那些個人精,不需要他把話說出來,自然就能看出這一點。看出來以后,不需要他多說什么,人家也自然不會糾纏了。
可是這里不一樣啊!大家都是年輕氣盛的年輕學子!
萬一哪個就行差踏錯、看上他這個權(quán)勢不低、年紀不也算太大、長相——能有馬文才這個兒子,怎么也算不上太差的長輩了呢?
不是他自戀,實在是梁山伯那日的神情,是真的叫他膽戰(zhàn)心驚啊!
他們又沒有什么旁的關(guān)系,他不過是他們的考察官罷了,要是他眼神里的情緒是阿諛奉承,那當時的他只會覺得心中欣慰、心里放松。
但是他不是啊!眼神里滿滿的情真意切!
可是他又沒有發(fā)生什么事!只不過是捂了捂心口而已啊!他的臉色沒有發(fā)白、他的人也沒有昏過去!
怎么了?難道是他捂心口的情境讓他聯(lián)想到了西子捧心、讓他獸性大發(fā)、讓他難以自拔地愛上了他?
馬太守心里怕啊!
尤其是他都表明自己沒事了,可是那名學子還是環(huán)繞在他的周圍,見縫插針地對他表示關(guān)心。
馬太守在心里安慰自己吧——年輕人,可能只是耽于他的財富權(quán)勢和他此次書院考察官的身份,所以在這里放下身段來討好他呢?
可是沒等他留下來確認這番情況,緩解一下自己心里的恐懼,那個秀氣得好似一個女人的小子卻忍不住了。
他就差沒有明著嘲諷他,說他把黑臉學子的十分真心當歹意,真以為這世上人人都想討好呢?
那名黑臉學子一邊制止白臉學子,讓他別再說了,一邊難以抑制地流露出了受傷的表情。
馬太守——他!更加!害怕了啊!
原本是想在書院里多留幾天的,最好還能搞點小動作,拆穿兒子和他下定決心要在一起的未來情人。
現(xiàn)在——就還是算了吧。
年輕人可以行差踏錯!當他已經(jīng)老了啊!他可不能晚節(jié)不保啊!
不就是拆散一對有情人嗎?何況現(xiàn)在他們還沒有在一起呢,目前就只是他兒子一個人的單相思——媽噠,聽著還有點心酸是怎么回事?
反正這種小事,完全不需要他親自出手嘛!你且等他回去想想辦法!
馬太守在心里跟亡妻說了一聲抱歉——對不起,清兒,現(xiàn)在我管不了這個逆子了!
然后火速改變心意,決定盡快結(jié)束這一次的考察。
不快點不行啊,那個年輕人他又雙叒叕“真誠”地前來道歉,想要解開他們之間的誤會了哇!
簡直是玷污他老人家的清白!他和他之間能有什么誤會!
這一次的考核,馬太守沒有動一點兒手腳,大家該是多少分,就是多少分,包括他的兒子!包括他兒子的心上人——畢竟人家不止是他兒子的心上人,還是書院山長看好的人呢。
唯有這個梁山伯,馬太守在沉思過后,給他打了合理區(qū)間里邊的最低分。
——看清楚了,年輕人!
我對你沒有半點想法,我們之間是沒有好結(jié)果的!
然后他就火速騎著馬下山了,連陳夫子的挽留都沒有將人留下。
望著馬太守遠去的背影,陳夫子不由感嘆道,“馬太守可真是貴人事忙啊!”
“是啊。”親眼目睹了他爹在梁山伯幾天的圍追堵截下差點崩潰失控的馬文才忍不住贊同道。
可不是忙嗎?尋常人至少七天的工作量,愣是讓他爹壓縮到了下一個休沐日到達之前。
多少年了?他沒見他爹頂著烈日工作了?
書院當然不可能為考察官特意改課表,所以這文課在室內(nèi),考察官當然可以不分上午下午地考察。
武課可是要出門的,要是正好趕上了下午,考察官就只有先稍作休息,等到什么時候有上午的課程了。
偏偏梁山伯不知道自己怎么惹怒了馬太守,這些天見縫插針地想要跟他解開誤會。
被他嚇到的馬太守真是片刻也不敢耽誤,甭管文課武課、上午下午,總之只要是能讓他盡快離開這里的,那就是好課!他就一定要當場參與考核!
不到五天的功夫,人是肉眼可見地曬黑了一大圈!
馬文才都沒有想到,當初他隨口編造的那番話搭配上梁山伯的性格,竟然能造成這么好的效果!
這些天里,他跟他爹和梁山伯罕見地沒有了隔閡。
也愿意關(guān)心他爹了——見天地打聽他爹最新的行程和下落。
也愿意跟同窗友好相處了——但凡是梁山伯上來向他打聽他爹的下落的,他絕對沒有二話!為他指路的時候,那鼓勵的眼神簡直不要太真誠、看好他的態(tài)度簡直不能再明顯!
反差大得連邱玉嬋都忍不住發(fā)問了,馬文才就毫無保留把前因后果都給她說了,于是這兩個缺德冒泡的家伙,就這么一路吃著一枝花馬太守跟老好人梁山伯的瓜,一直到馬太守離開書院為止。
馬太守臨走的時候,邱玉嬋還有點遺憾,“唉,這個梁山伯,大家都知道,這段時間里,他對馬太守的關(guān)懷和照料肯定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啊!
怎么成績一出來,他就連送都不來送人家一程了?
我們這些知道他本性的好同窗當然不會誤解,可萬一別人要是誤解,那可怎么辦呀?”能說出這番論調(diào)的,一聽就是瓜沒吃夠的樣子。
“不妨事,”她是如此,馬文才又何嘗不是如此呢,“等將來我找個機會,請大家一起到杭州游玩,到時候他鄉(xiāng)遇故知,驚喜程度豈非更上一層樓?”
邱玉嬋和馬文才對視一眼,默契地伸手擊了個掌。
***
考核結(jié)束以后,擺在大家眼前的、最要緊的事情,就成了即將到來的九月的比賽。
臨近賽點,所有的文課都為他們停了下來。
不過他們也不需要再搞那些大規(guī)模的練習,只需要每天騎騎馬、練練劍,保持一□□感和手感就好。
短短的幾天時間里,祝英臺險些又跟他們發(fā)生了一次沖突。
她本來就因為團體狩獵賽的事情,跟書院的其他學子有些不睦,甚至險些因此牽連到單人的馬術(shù)比賽。
當時有梁山伯在一旁勸著她、哄著她。
如今梁山伯考核成績不佳,沒辦法再哄他。反倒是她,也想如法炮制地哄人。
只是這最后幾天吧,雖然不用正式訓練,但為了保證幾天以后的比賽不出錯,很多確認參賽的學子依舊會到演武場和馬場上練習。
甚至是一些沒有參與比賽的學子,因為集體榮譽感,也會跟著到這兩個地方,去為大家加油鼓勁或者陪同練習。
來是為了書院,不來的話,嚴格來說大家也沒辦法譴責她些什么。
可是書院的文課都停了,就為了他們能夠好好練習,祝英臺卻拿著這段時間來談情說愛?
法理上大家沒辦法懲治她,但是道義上大家真的覺得接受不了她。
祝家小小姐多么敏感的一個人?這些人看她不順眼,她一下子就感覺到了,心里同樣覺得這些人多管閑事。
武師兄都沒要求他們一定要到場訓練,而且這么幾天時間,難道她訓練了實力上就能有質(zhì)的飛躍?
反觀山伯,剛剛被馬家父子倆背刺。她要是安慰不好他,讓他留下了心理陰影可怎生是好?
也就好在比賽馬上就要開始,雙方雖然各自看不慣各自的,但是在這最后關(guān)頭,到底也沒有爆發(fā)出什么大的矛盾來。
三場比賽,第一場比的是劍術(shù),日子就定在九月初三。
初一那天,所有學子就在書院的安排下來到了杭州的白云書院。
不錯,萬松書院不愧是杭州第一書院,不提朝廷的嘉獎、有出息的學長們的回饋、甚至是就讀的這些富家子弟的贊助,美人山長自己就是一個不缺錢的。
于是他在征得大家的意見以后,就讓梅儀婷把所有人都安排上了。
好在白云書院是杭州的老牌書院了,地方大、自帶馬場不說,書院周圍的客棧更是不小。
跟他們比賽的松落書院很是看重這場“友誼賽”,早早地就派人將這次比賽的消息宣揚開了。
白云書院的院長突然之間收到了許多的拜帖,他合計了一下,索性和周圍的客棧合作,讓感興趣的書院都能派出一定數(shù)量的夫子和學生們來參觀這場比賽。
這里就能看出萬松書院在杭州眾書院中的地位了,類似的比賽,其它書院的其它書院之間也舉辦了不少了,能請到他們附近的幾所學院的夫子或?qū)W生們來觀賽,就已經(jīng)是賽事盛大的表現(xiàn)了。
可是萬松書院要和松落書院比賽的消息一傳出來,杭州大大小小的書院都表示自己想要派人來。
不管他們是來參觀比賽的,還是想要見證萬松書院的衛(wèi)冕或松落書院的加冕的,反正這都是其它書院沒法擁有的排面。
相較之下,萬松書院這個即將要參加比賽的書院,內(nèi)里的學子卻是比他們還要放松許多。
這些人初一的時候就下了山,傍晚時分趕到白云書院和白云書院周圍的客棧,晚上就表示自己要出門閑逛、不是、是參觀一二。
沒有分毫比賽即將開始的緊張。
從松落書院到白云書院的距離,可比萬松書院到白云書院之間的距離近多了,但是他們一律表示,自己要等到第二天正午時分才能到。
一來就為了保持紀律的嚴肅性,二來也是為了隊伍里的“秘密武器”不被曝光。
雖然這些個所謂的秘密武器,早就被武師兄這個二五仔打聽出來了也就是了。
劍術(shù)比賽上,他們書院要注意的是他那個天賦出眾的表弟。
據(jù)說他的這位表弟,是他們聞人家天賦最高的人。
雖然迄今為止,還沒打敗過武開泰一次吧。但是武開泰這么多年也沒回去過一次了,誰知道他如今進步到哪個地步了?
而且據(jù)傳這小子年紀大了,還學人家時髦地來了一個離家出走,不對,是出門歷練。
這小子的運道倒是不錯,真讓他在外頭遇上了一個世外高人,歸家以后,劍術(shù)簡直是突飛猛進地進步。
據(jù)說這小子嘗到了甜頭,天天躍躍欲試地想要往外跑。
武開泰他舅、這小子的親爹,是既想打斷這皮小子的雙腿,心里又覺得舍不得。
結(jié)果他爹不知從哪兒得來了這么一個消息,就寫信給他的大舅哥,讓他放心地把這皮小子放到自己的書院里來。
這本就是他們早就商議好的事情,武家和聞人家要是有適齡的小子——成績又沒好到能上萬松書院,就把他們通通都賽到他爹的松落書院里。
家里的皮小子們有人管教了,也不用擔心他會被書院里的其他人欺負。
只是他舅舅家的孩子,那個少年天才聞人瑾,他的年齡一直都沒到,所以才一直沒進書院來著。
如今他天賦顯露,年紀也差不多了。武三羊心里盤算著他們松落書院跟萬松書院的比試,可不就搶先把人給撈來了嗎?
只是這小子一心惦記著他的高人師傅,剛剛?cè)雽W的時候頗有些不情不愿,也不知道他爹使了什么手段,最后竟然叫他心甘情愿地代松落書院參賽了。
這條消息友情提供自武開泰的娘親——聞人瑾的親姑姑。
武開泰向他娘打聽這個天才表弟的具體實力的時候,曾經(jīng)問過他娘親,美人娘親答曰,你現(xiàn)在再來跟他比試,可就不見得能贏他了。
當時武開泰心里就覺得穩(wěn)了:什么?他爹準備的秘密武器,實力竟然已經(jīng)達到了能跟他這個萬松書院的武夫子五五開的地步了?
——那沒事了,他打不過邱玉嬋來著。
參加劍術(shù)比賽的其他人,他娘就不好幫著打聽了,怎么說松落書院的院長也是她的親親丈夫不是?
不過武開泰從他娘的話里,倒是大抵聽出了,他那個天才表弟的劍術(shù)水平,應(yīng)該是他們松落書院頂尖的戰(zhàn)力水平了。
武開泰轉(zhuǎn)念想到他們書院至今也沒測出真實水平究竟有多高的邱玉嬋,在幾個月的特訓中進步巨大的馬文才和孔書易,只覺得劍術(shù)比賽這一整局都是穩(wěn)穩(wěn)的了。
然后是馬術(shù),他爹這個不要臉的,竟然高價收入了一個學子。
那名學子很早就放棄學業(yè),進了青松馬場做小工,誰知道他在馬術(shù)上,竟然有非同一般的天賦!
他在杭州去歲舉辦的馬術(shù)比賽中獲得了第一名的佳績!還沒想好以后的出路在哪兒,他爹的招攬就先一步到了。
有了平州太守之子的支持,他爹請一個馬術(shù)大師進書院讀書,竟然給出了一筆他平日里一年也掙不到的收入!
注意!劃重點!是他得了馬術(shù)大賽的冠軍、身價暴漲以后的一整年的收入!
只需要他今年入學,培養(yǎng)一下書院里的學生。再在今年九月的時候,和萬松書院的學子們比試一場。
以后不管他是想繼續(xù)留在書院,還是想輟學回去,通通都由他。
當初兩家書院規(guī)定,不準結(jié)業(yè)以后的學子回來幫忙,不準招收超越年齡的學子來幫忙比賽。
可是這名學子的年齡,剛好最卡在松落書院年齡要求的最后一年。
再加上他確實沒在其它高等書院上過學,也不算結(jié)業(yè)出去的學子,但是讓松落書院鉆了這個空子。
而且他們松落書院招人一向沒有成績要求,這樣操作,也是不怕被人笑話。
武開泰本來還有點憂心,畢竟人家的馬術(shù)老師可是專業(yè)的,他們書院可別是因為他這個不專業(yè)的夫子而輸?shù)舯荣惖摹?
誰知道許茂松聽了這則消息以后,他抬起一張無辜的奶狗臉,“哦,你們說的是他呀。先前他在我們青松馬場放過小工,他的馬術(shù)還是我教出來的呢。”
武開泰就有點懵,“人家?guī)讱q開始學馬術(shù),那時候你才多大?”
許茂松羞澀撓頭,“他也就比我大不了幾歲,我和我哥都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呢。”
武開泰就問,“那去年的馬術(shù)冠軍怎么不是你?”他發(fā)誓,他真的沒有要質(zhì)疑的意思!
他就是乍一聽到這個消息,所以有(相)點(當)震驚!
許茂松就還是輕描淡寫道,“哦,我年齡不夠來著。”
武開泰:“……”
許茂松:“……?”怎、怎么了嗎?
武開泰:“……”沒、沒事。
武開泰震撼地抹了一把臉,好家伙!真的好家伙!
爹啊!親爹!您聽到了嗎?兒子都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您了,您千辛萬苦找回來的秘密武器,這、這……唉,不說了。【憐愛jpg】
武開泰自認自己是一個“知人善用”的好夫子,他非常光棍地就把教導學子們馬術(shù)的任務(wù)丟給了許茂松。
反正他兄弟也是這樣做的!他這是在延續(xù)他們那一屆學子的光榮傳統(tǒng)!
許茂松果然不負眾望,相較于邱玉嬋,他甚至更加適合做好一個夫子。
萬松書院所有的學子,不管是有天賦的還是沒天賦的,在他的教導下,他們的馬術(shù)都有了長足的進步。
馬術(shù)比賽備選的那兩名學子,可都是他的得意學生。要不是馬文才的實力過硬,祝英臺的風格獨特,最后鹿死誰手,結(jié)果還有待商榷呢。
團體比賽更是沒有什么好說,他們有盧鴻遠這樣的大殺器,還有邱玉嬋和馬文才這兩個全能天才,再有周卜易這個奇奇怪怪的、靜態(tài)打靶已然出眾、結(jié)果動態(tài)獵殺更是精確得嚇人、真的就好像是蛇一樣的學子……要是這樣都不能戰(zhàn)勝松落書院,那也是活該他們要輸了。
不過比賽講究的是三局兩勝制,松落書院該不會一場也贏不下來吧?
——武開泰已經(jīng)真情實感地擔心起他的親爹來了。
在這樣的實力、這樣的陣容、這樣的心態(tài)下,萬松書院的學子們真的很難緊張起來啊!
別說是他們了,就連武開泰,比賽開始的前幾天,他就不強制要求他們訓練了。
都有了這樣的實力了,放松調(diào)整一下心態(tài)不比努力訓練有用啊?
提前來到白云書院以后,他更是對這些皮猴子們有求必應(yīng)——什么?當天晚上就要在城中游玩?武師兄請客!咱們走起!
他們就這樣優(yōu)哉游哉地度過了賽前的倒數(shù)第二天,賽前的最后一天,松落書院的學子們終于姍姍來遲。
他們?nèi)f松書院的校服顏色多變,外出見客的時候,多以白灰色校服為主。
你說巧不巧?白云書院的院服亦是以白色為主,只不過白云書院的院服偏白一些,他們?nèi)f松書院的院服偏灰一些。
可誰讓松落書院那些人的院服,是青天白日下顯得異常扎眼的黑色呢?
松落書院未必沒有打聽到萬松書院的動靜,只是他們可能想要保密、可能想要壓軸、可能想要表現(xiàn)出自己寵辱不驚的樣子,所以即使他們早就打聽到萬松書院的學子們昨晚就到了白云書院,也沒有要提前來到的意思。
可是就這么一晚的功夫,那些萬松書院的奇葩們,就和白云書院的學子們混得不要太熟。
他們本來想營造出兩院對峙,他們壓軸出場的效果。
結(jié)果現(xiàn)在可倒好!萬松書院的學子們根本就不如他們的愿!
別說是對峙了,別說是碾壓了!他們?nèi)齻z倆地分散站在昨天才混熟的白云書院的學子們的身旁,身上的院服乍一眼看上去還是一樣的!至少是同色系的!
如果要比人多,他們松落書院絕對可以以碾壓的優(yōu)勢戰(zhàn)勝萬松書院!
可壞就壞在松落書院的學子實在是太多上了,除了正式參加比賽的學子和備選學子以外,他們根本就沒有把人帶出來。
攏共就這么幾個參賽人員,還要減去在三場賽事中重合的部分,現(xiàn)場就算加上夫子,撐死了有二十個沒有?
可是萬松書院呢?全院出動,現(xiàn)場還莫名地拉上了白云書院的學子。
好家伙,別說是碾壓了,松落書院的學子們只覺得自己好像是誤入了獵人窩的大灰狼。
本來嗷嗚嗷嗚地為了追逐白色的小綿羊而來,結(jié)果到了現(xiàn)場,小綿羊們把羊皮一掀,拉著在場的東道主沖他們喊道:嘿嘿!你們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我真tm驚喜極了!
松落書院的學子們由楚峰青領(lǐng)頭,他們本來陣容齊整、秩序井然,就等著萬松書院的學子們走到他們面前來,他們好讓他們領(lǐng)略一下他們的風貌呢。
結(jié)果他們竟然混進了圍觀群眾的人堆里?
好家伙,這是把他們當成是什么來看待了?混跡在人群里邊耍猴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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