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山霧中，我聽到了熟悉的笑聲：“你這次帶了個好幫手。”是諸侯簡！

        “藏在霧里面就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哪了嗎？”璃夏氣沖沖地飛奔進霧中，就這么一會兒，周圍的霧氣越發濃郁。

        我甚至來不及喊住璃夏，他的身影就消失了，他太過沖動，這與能力和年紀息息相關，一個少年，擁有強大的法眼，并且在能駕馭的范圍里，讓他不用幾乎是不可能的。

        果然，沖動是魔鬼，璃夏一去不復返，我在濃霧的包圍下，試探地開口道：“諸侯簡，你在這里，對吧？”

        然后一個朦朧的身影在霧氣蒙蒙里若隱若現，諸侯簡的聲音傳來：“成年人就是個小孩子不一樣，頭腦清醒。”

        “你把璃夏怎么了？”我隱隱不安著。

        諸侯簡道：“只是把他引到遠處，他的法眼確實比較麻煩。”

        知道璃夏沒事，我稍稍放心，繼而問他：“我哪里得罪你了？要置我于死地。”

        “那只是引起你家小朋友怒火的導火索，少年人易沖動，你看，他這不是立馬上鉤了嗎？”諸侯簡一定在笑，就算看不到，我也能想象他聳動肩膀的模樣。

        我問他：“那塊石碑上的文字，講的是什么？”

        “你問得真直接。”諸侯簡說了這么一句，然后霧中伸出一只手，對我招了招。

        那只手干凈整潔，指骨修長，我猶豫再三，還是走了過去。因為我相信，以他的能力，就算我不過去，他也能把我拖走。

        如同找我傳話那次，諸侯簡抓住我的手腕，帶領我往前走，可這一次他不是送我回去，而是把我往山中引。

        “為什么找我呢？”我就不明白了，我個普普通通買汽水都從沒中過“再來一瓶”的人，這些神通廣大的家伙難不成是覺得柿子要挑軟的捏？

        諸侯簡道：“沒辦法，誰讓你比較沒有價值。”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沒價值你還抓我！”

        諸侯簡仍舊模糊不清的背影顫抖了下，我知道他在笑，笑得很歡，“你這個人類真有意思，一點都不怕呢，如果我是帶你去死，你要怎么辦呢？”

        我就問他：“如果我求你放過我，你會嗎？”

        諸侯簡說：“不會。”

        “……那你問的問題也沒有價值。”

        “伶牙俐齒的人類。”諸侯簡道。

        我突然想起他的身份是守山人，“你不是人類，那你是什么？”我差點問成“那你是什么東西”，幸好最后收住了，否則他一個不爽直接送我歸西，我豈不是連迂回一下等孔靈來救援的機會都沒有了。

        諸侯簡回答：“原先是，后來就不是了，你見過哪個人類活那么長的？”他最終告訴我三個字：“霧中仙。”

        “你成仙了啊，挺好挺好。”我末了還送上誠摯的敬意：“大仙威武，能不和我這凡人計較嗎？”我這一路能扯嘴皮子，完全是拜孔靈平時的油腔滑調所賜。

        一提到成仙，我就想起了云際，便問：“有個比我大一兩歲的年輕人也進了神葬山，他不怎么愛說話，穿著一身白色的唐，你見過他嗎？”

        “自然見過。”諸侯簡道：“他不能死。”

        “……”那我就能死了是么？我這回都懶得和他辯解了。

        諸侯簡帶我走到了一個山洞里，他說：“天黑之前不準出來，這里有水和食物，你就好好享受人生最后的一頓飯吧。”

        “電視劇的壞人都這么說……”我嘆氣，“然后他們都死了。”

        諸侯簡卻道：“我求之不得。”說完這一席話，他隨著霧氣的退散離開。

        山洞里面很干燥，有石床石桌，桌子上有泡面、冰紅茶……這兩樣東西出現在神葬山真讓我想痛哭流涕。

        在如此纖塵不染連個垃圾桶都沒有的地方，我用完的餐巾紙都疊好放桌上，不敢亂扔。

        這個山洞我走不出去，我已經嘗試過了，走到洞口的地方就有一堵看不見的墻，擋住去路。

        山洞的上有著和石壁上一樣的壁畫，而且更加清晰，百姓抬著的“貢品”，不是什么轎子、成堆的食物之類的，而是棺材！

        沒錯，就是一口用幾根黑線繪制的棺材，里面橫躺著一個少女，從她的臉上有淚滴滑落。

        我猛然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壁畫上百姓的膜拜不是供奉神明，而是祭祀，我誤認為的“貢品”，其實是祭品，也就是壁畫上棺材里的少女，活祭……如此殘忍的祭祀方式，難怪立下的石碑上刻著普通人看不懂的文字。

        石碑上的文字就是記載著祭祀過程的文獻，璃夏看到的，就是當年祭祀的畫面，在夜色的籠罩下，村民們將活生生的少女釘進棺材，聽著她逐漸虛弱的呼喊，直到再也發不出聲音，然后窒息。

        洞內還有其它壁畫，我逐一看過去，在最后的壁畫里，山中少女的亡魂凝聚成魔，將神葬山籠罩，神明的軀體成為亡魂們凝聚后的軀殼，神明睜開雙眼，天火落下，村莊全部毀于一旦。

        后來，天神降臨，與被魔入侵的神明大戰，最終化成一座山峰，將神葬山牢牢禁錮在自己的領域內。

        等我看完并且理清這些壁畫的內容，外面的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

        這是無疑是人類自己造成的悲劇，神葬山本是神明安息之地，卻被那些無知的村民們玷污了。

        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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