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章 不會再唱
孔寶生的奶奶死了,
在楚牧云趕到之前。
孔寶生永遠(yuǎn)也忘不了,那個穿著毛呢大衣,自稱為林先生朋友的醫(yī)生,在檢查完奶奶的身體狀況后,無奈復(fù)雜的目光……
即便林先生冒死給他帶回了各種藥品,最終還是沒能挽回奶奶的生命,在那種痛徹心扉的折磨下,任何藥物都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孔寶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含辛茹苦照顧自己長大的老人,活活痛死在床榻之上。
孔寶生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有給奶奶按時吃藥,明明她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么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到現(xiàn)在,孔寶生還是沒能緩過神來。
“寶生,人死不能復(fù)生……奶奶已經(jīng)走了,還是給她安排一下后事吧。”李青山看著裹在床單里的軀體,長嘆一口氣道。
看到孔寶生這樣,李青山心里也不好受。且不說他平日里有多喜歡孔寶生這孩子,李青山也是從小和奶奶相依為命,他只是稍將自己代入孔寶生,就覺得心仿佛要碎開一般,難過無比。
“是啊,奶奶走了,你就是家里唯一的大人了……你要像大人一樣,替奶奶送行,讓她看到你能照顧好自己。”黃簌月也連連點(diǎn)頭,鼓勵道。
孔寶生用力眨了眨眼睛,通紅的眼中浮現(xiàn)出堅(jiān)定,他用手擦去臉頰的淚痕,重重點(diǎn)頭:
“我可以的……我一定能做好!奶奶以前最喜歡養(yǎng)花,我一定能讓她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離開。”
就在幾人說話之際,一襲紅衣邁過驚鴻樓的門檻。
就坐在不遠(yuǎn)處的全叔,看到那半透明的熟悉身影,先是一愣,隨后眼眸中浮現(xiàn)出驚駭之色!
“你……你你……”
李青山,孔寶生,黃簌月三人轉(zhuǎn)頭望去,只見一個披著大紅戲袍的身影已經(jīng)靜靜站在大堂內(nèi),正皺眉打量著這一切。
“林兄!”
“林先生?!”
“特使大人!!”
三人異口同聲的喊道。
孔寶生愣住了,他呆呆打量了半透明好似鬼魂的陳伶許久,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崩潰大哭:
“林先生……對不起……對不起!要不是因?yàn)槲遥膊粫半U(xiǎn)出去取藥,也就不會……等我替奶奶辦完葬禮,就立刻下去親自跟您賠罪……這輩子欠您的,我下輩子當(dāng)牛做馬來還!”
孔寶生拼命的對著陳伶磕頭,磕到地上都染上一抹血色,陳伶見此,當(dāng)即開口:
“什么亂七八糟的……站起來,我還沒死。”
“鬼魂”陳伶的突然開口,讓整座驚鴻樓陷入一片死寂。
“林兄……你……你這是……”李青山看到半透明陳伶的第一時間,也跟孔寶生一樣以為是見鬼了,但仔細(xì)一想,陳伶壓根就沒死啊!
“這個東西解釋起來比較復(fù)雜,總之,我本體不在這里,這只是我的一縷意識。”陳伶的目光落在大堂地上那具尸體上,眉頭不自覺皺起,
“這是怎么回事?”
得知陳伶并沒有死,站在這里的也不是鬼魂之后,眾人的神情明顯放松下來。李青山簡單的將孔寶生奶奶的死訊說了一遍,陳伶有些詫異。
陳伶并不知道關(guān)于“賢者之石”的情報(bào),也沒有將她的死與無極界域聯(lián)系起來,只是覺得人命有時候確實(shí)脆弱,一場疾病,就能奪走所有。
他沉默許久,還是緩緩?fù)鲁鰞蓚字:
“節(jié)哀。”
現(xiàn)在的陳伶,還沒有從剛才轉(zhuǎn)化“觀眾”的影響中走出來,第四面墻依舊存在,即便已經(jīng)十分薄弱,但還是讓陳伶的共情能力大大降低……他看著雙眸通紅的孔寶生,無法感同身受他的悲傷,但還是按照人情禮儀,回復(fù)了一句。
孔寶生一怔,他看著那襲半透明的紅衣,總感覺林先生和之前好像有哪里不一樣了……但又說不上來。
“我過來,是想告知你們一件事情。”陳伶目光掃過眾人,直入正題。
“……什么?”
“界域之戰(zhàn),馬上就要爆發(fā)了,你們得盡快離開這里。”
“界域之戰(zhàn)??”
黃簌月一愣,在場的眾人中,或許只有她能瞬間意識到這個詞意味著什么,眼眸中滿是震驚,“特使大人,您說真的?”
“當(dāng)然。”陳伶正色道,
“現(xiàn)在浮生繪的殿堂與其他成員,都在趕往界域邊境,估計(jì)無極界域的人很快也要到了……界域之戰(zhàn)一旦打響,波及范圍必然極廣,紅塵主城也將成為敵人的最優(yōu)先打擊目標(biāo)。
這里,已經(jīng)不安全了。”
“可……可如果連紅塵主城都不安全,我們還能去哪?”全叔眉頭緊鎖。
“去柳鎮(zhèn)。”陳伶看向李青山,“戰(zhàn)火一旦點(diǎn)燃,柳鎮(zhèn)將會是整座界域最安全的地方,你們該盡快動身了。”
李青山并不理解,為什么陳伶說柳鎮(zhèn)會最安全,但他還是第一時間選擇相信陳伶,隨后反問:
“那你呢?林兄,你安全嗎?”
“我能保護(hù)好自己。”
“可,可驚鴻樓怎么辦?”孔寶生茫然,“驚鴻樓還在這,我們走了,這里豈不是沒人了?那以后我們該在哪里唱戲?客人們又該去哪里聽?wèi)颍俊?br /> 孔寶生下意識的搖頭,喃喃道:
“不行……我得留下,總得有人照看這里……我們的驚鴻樓不能丟。”
“寶生,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驚鴻樓的事情了。”陳伶眉頭微皺,“我說了,整座紅塵界域都危在旦夕,先不說這一戰(zhàn)之后紅塵主城還在不在,就算還在,活下來的人也不會太多,哪里還能有興致聽?wèi)颍俊?br /> “可萬一呢?萬一以后還有人想聽?wèi)蛟趺崔k?”
“戲重要,還是命重要?你分不清嗎?”
“但是,但是戲樓……它是我們戲樓啊,先生!!”
“所以呢?它只是一座戲樓,它已經(jīng)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這就夠了。”
“那您的意思是,以后都不唱了?”孔寶生咬著雙唇,“驚鴻樓,您也不要了?!”
突然的爭吵,讓李青山和黃簌月都愣在原地,他們根本沒想到,一向最通情達(dá)理的陳伶,和最敬仰他的孔寶生,這兩個人居然能吵起來……
李青山正欲開口勸些什么,陳伶便緊盯著孔寶生,緩緩說道:
“戲樓開業(yè)那天,我定下過規(guī)矩,驚鴻樓,逢雨不唱。”
陳伶抬起手,大紅袖袍指了指鏤空屋頂之上,那淅淅瀝瀝墜落的雨水,
“紅塵界域面臨的這場暴風(fēng)雨,不會輕易停下……驚鴻樓的戲,也沒有機(jī)會再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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