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韓蒙用【宗罪判決】從陳伶身上看見了什么；

也沒有人知道，在韓蒙說出陳伶無罪前的漫長幾分鐘里，他在掙扎些什么……

鬼嘲深淵的猩紅主宰，戲謔命運的無相之王。當韓蒙念出這句話的時候，陳伶就知道，他已經看破了自己的真身。

而最后的審判結果，也超乎陳伶的意料……

“陳伶無罪”。

陳伶的眼眸微微瞇起。

他的眼中并沒有如釋重負的輕松，更沒有洗脫冤情的暢意，他注視著韓蒙，再度開口：

“無罪？你確定嗎？”

這句話一出，剛才還松了一口氣的簡長生三人，直接傻眼。

簡長生被封住的嘴巴嗚嗚作響，他瞪著陳伶，一副“你小子是不是賤啊？”的模樣。人家審判魁首都宣判你無罪，打算放你走了，結果你自己跳出來，質疑審判結果？！

非要像剛才的黃和一樣被分尸，你才高興嗎？！！

陳伶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

自從站上舞臺，他也干過很多會被法律判定為“惡”的事件……他殺過來追殺自己的浮生繪成員，殺過誣陷辱罵自己的普通人……為了觀眾期待值和完成那些該死的演出，他欺騙過，他挑唆過……在擁有“穿越”前記憶的陳伶心中，道德帶來的負罪感，早已在心中累積。

或許是“觀眾”的緣故，他的共情力被削弱，負罪感也隨之被壓抑，但陳伶從內心深處，不覺得自己是個行跡無暇的好人……

他只是已經麻木了。

韓蒙也沒想到，陳伶竟然會反駁自己的無罪結論，皺眉越皺越緊……

“‘陳伶’無罪。”韓蒙又重復了一遍判決，

“這不是我的個人想法，而是‘正義’的最終結論……另外，我希望你清楚，‘正義’不是‘律法’，在不同的時代，不同的人手中，‘正義’也不盡相同。”

陳伶陷入沉默。

韓蒙并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審判庭】在他身旁收攏，周圍的一切景象都淡化為虛無，整座法庭也從獨立空間剝離，重新回歸爛尾樓中……

那些早已被嚇破膽的記者，根本不想多待，他們急匆匆起身便往爛尾樓外沖去，一副重獲新生的模樣。唯有少數幾個膽子大的，咬牙回過頭，先把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整理成文稿收好，再玩命向外狂奔。

簡長生只覺得身上一輕，封住嘴巴的力量也消失了，他看了眼不遠處的黑衣身影，小聲咒罵幾句，便和其他兩人一起向陳伶跑去。

“紅心，你感覺怎么樣？”孫不眠仔細打量著渾身是血的陳伶。

“受了點傷而已。”

陳伶毫不在意的低頭看向破碎的身軀，“這不算什么……但四肢被操控總是個麻煩，要是不盡快解決，我擔心一會又要亂跑。”

“你死一次就行是吧？”

簡長生的眼眸重新燃起高光，興奮的開始擼袖子，似乎已經迫不及待。

“……你等等。”陳伶表情古怪的按住了他，“你們幾個秒不了我，一會給我打成重傷，反而更難死……”

“額……也是？”

“那你打算怎么辦？”

陳伶目光穿過簡長生三人，鎖定了默默站在不遠處的黑色風衣。

韓蒙似乎聽不太懂這三人在說什么，眉頭正微微皺著，此時看到陳伶突然看向自己，眼眸中更是透露出茫然……

他沉吟片刻，

“是需要我做什么？”

“很簡單。”陳伶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往這里來一槍，不要普通子彈，來個猛的。”

韓蒙：？？？

時隔這么久，故友重逢，陳伶開口的第一個要求，就是一槍打爆自己的腦袋。

韓蒙不理解……

他被埋在極光基地的這段時間，外面的世界已經瘋成這樣了嗎？

韓蒙盯著他看了好一會，確認陳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表情逐漸嚴肅認真：

“……你確定？”

“確定。”陳伶重重點頭，“你快一點，不然一會就麻煩了。”

韓蒙：……

韓蒙短暫的猶豫了半秒，還是選擇相信陳伶，他直接掏槍對準陳伶的腦袋，【審判】魁首的氣息開始向周圍蔓延……簡長生三人立刻往后退十幾步，擔心被一會陳伶爆開的殘渣濺到。

但事實證明，他們想多了。

當韓蒙扣動扳機，解構之力直接擊穿了陳伶的半個身子，沒有爆裂，沒有飛濺，他的血肉就像是瞬間融化般，泯滅于虛無。

七階的威壓卷攜嗚咽寒風，在爛尾樓內消散，簡長生三人飄舞的衣角終于拂落，他們目不轉睛的看著只剩半截身子的陳伶，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砰——

陳伶的尸體應聲倒地。

韓蒙放下槍口，怔怔的看著陳伶殘軀，眼眸中依舊滿是不解。

簡長生眨了眨眼，突然惡作劇的大喊：

“好啊！你居然殺了陳伶！！”

韓蒙：？？？？？？？

韓蒙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他死死盯著那半具尸體，仿佛連思維都停滯了……一根根青筋從他脖頸上暴起，整個人都僵硬無比。

“他騙你的，韓蒙長官。”孫不眠翻了個白眼，“別擔心……紅心沒這么容易死。”

韓蒙神情終于緩和一些，他瞪了簡長生一眼，便再度看向陳伶。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終于，陳伶僅剩的半截身體，突然動了動，原本已經被融化的血肉缺口，開始以極快的速度生出血肉！

……

噔噔噔——

熟悉的聚光燈，從頭頂接連亮起，陳伶朦朧睜開眼眸。

大紅戲袍從舞臺上緩緩站起，他掃了眼臺下“觀眾”密密麻麻的猩紅眼瞳，神情平靜無比……

如今的陳伶已經知道，自己原本也是其中的一員，再看這滿座觀眾，心境已經有所不同……不再是最開始的驚恐，不是后來的忌憚，也不是純粹的敵意。

他披著大紅戲袍，抬頭挺胸的站在聚光燈下，像是一位平靜而從容的勝者，俯視一群飽含惡意的階下囚。

“我知道，你們都想取代我。”

陳伶淡淡道，“但終有一天，我會徹底掌控你們。這個世界上，只能有一個‘陳伶’……那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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