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小太監(jiān)的公鴨嗓，施窈便知是沖著她來的，再一想馬車上的國公府標(biāo)志，就明白施明珠猜到車中的人是她了。
  此時，施家滿府得咎，只有她能出門來湊這個熱鬧。
  小太監(jiān)便將四皇子的話轉(zhuǎn)述一遍，神情帶著些許倨傲：“是我家殿下吩咐，命姑娘緊跟王府的馬車，我家夫人有話詢問姑娘。”
  施窈想了想，拒絕不了，只能怪自己不小心，沒有把馬車藏好，或者沒像五皇子那般，藏在茶樓上、酒樓上、樹杈上……想跑就跑。
  看來，以后要瞧施明珠的熱鬧，得與五皇子多多請教經(jīng)驗。
  怎么他每次偷窺人家老婆，人家正牌相公就從來沒當(dāng)場抓包呢？
  “好，小公公去回話吧，我會跟上去的。自大姐姐嫁入成王府，我們府上的人便再未見過她。
  老太太老太爺、大老爺大太太，包括府中兄長們，還有我，可都惦記得緊呢。正好我見過大姐姐，回去也好向老太太他們報個平安，讓他們放心。”
  小太監(jiān)見施窈如此好說話，輕輕點頭，朝施窈行個禮，便告退去追成王府的馬車。
  江邈欲言又止，最終沒問什么，吩咐車夫駕車跟在成王府的馬車后面。
  拐過幾條街，兩撥人馬在一座茶樓前停下。
  又是方才那個小太監(jiān)來接施窈，施窈會意，下了馬車，只帶了柳華姑姑上樓見施明珠。
  江邈眉心微鎖，說道：“表妹，我與你一同去。”
  施窈心中微暖，這表哥是真不怕事，遇事是個有擔(dān)當(dāng)?shù)模�笑道：“不用，我一個人去就行了，有柳華姑姑陪。表哥勿要擔(dān)心，大姐姐如今是成王內(nèi)眷，不方便見外男，便是家中親兄弟都不好多見的。”
  柳華姑姑輕輕點頭，規(guī)矩確實如此。
  皇家的規(guī)矩比民間繁多嚴(yán)苛，不然怎么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呢？
  大姑娘是妾，日后扶為側(cè)妃，那也是妾，按照律法，她是王爺和王妃的私產(chǎn)，豈有回娘家的道理，更沒有見外男的道理。
  江邈不好說得淺白，只對柳華姑姑道：“姑姑且上些心，若遇到?jīng)_撞表妹的人，只管喊叫，我就在樓下。”
  柳華姑姑應(yīng)是，蹲身行禮，與施窈一同上了樓。
  小太監(jiān)將二人引至一間包廂。
  入門先是一架四屏的落地屏風(fēng)，隱隱綽綽的，施窈看到屏風(fēng)后有兩個坐著的人影，另有站著伺候的人若干。
  小太監(jiān)退后一步，施窈會意，就隔著屏風(fēng)福禮道：“臣女拜見成王殿下，見過……大姐姐。”
  施明珠淡淡道：“進(jìn)來吧。”
  “是。”
  施窈應(yīng)聲，繞過屏風(fēng)，來到周紹與施明珠的面前，重新又福禮，再拜見一回。
  拜完，便站直身體，垂著頭，一聲不吭，等待施明珠與周紹發(fā)話。
  靜默了大概一分鐘，周紹方嗤笑一聲：“這就是你說的，比你更美的妹妹？本王瞧著，姿色平平，也不怎么樣嘛。”
  施明珠暗暗譏諷，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此時周紹怕是已被施窈的美色迷住，琢磨怎么與施窈暗度陳倉，養(yǎng)作外室了，偏嘴上不肯承認(rèn)。
  施窈不是處處標(biāo)榜多么純潔無辜，處處回避周紹嗎？
  她就偏要給這對狗男女相見鐘情的機(jī)會。
  既然她這輩子毀了，那么周紹、施窈也不能好過！
  她要讓他們身敗名裂，求而不得！
  施明珠嬌嗔道：“殿下眼光真高，若我家妹妹不算美人，世上可沒有美人了。二妹妹，你過來。”
  言罷，她朝施窈伸出手。
  施窈遲疑一瞬，慢慢挪過去，把手遞給施明珠。
  此時，周紹一手摟著施明珠的肩膀，施明珠握著施窈的一只手，三人的姿勢、站位形成一幅詭異滑稽的畫面。
  偏偏周紹不愿意松手，施明珠也不愿意松手。
  “妹妹，坐。”施明珠再次柔綿綿地開口，“你站著，我得仰頭看你，脖子累。”
  施窈左右看看，正要掙開手，去一旁的凳子上坐，施明珠卻緊緊攥著她的手不松開。
  施窈望向施明珠，迷惑地問：“大姐姐，你拉著我，我坐哪兒？”
  周紹饒有興味地看著這對姊妹花。
  施明珠和悅地笑道：“妹妹盡管坐，便是。”
  施窈猶豫道：“那我坐了？若是不恭，姐姐莫要怪我。”
  施明珠心中暗笑，這還是施窈在她面前第一回這么老實，可見，權(quán)勢真是個好東西。
  施窈見了她，見了四皇子，不是不肯跪嗎？
  那么今日，她便要用權(quán)勢教會施窈，既然不肯跪，那就像狗一樣坐在她的腳下，聆聽她的訓(xùn)誡。
  “坐吧，在姐姐面前，妹妹盡管放松，姐姐讓你坐，你就坐，姐姐怎會怪你？”
  施窈面露不好意思，輕咳一聲，然后側(cè)著身，一屁股坐上施明珠的大腿。
  施明珠：“……”
  周紹：“……”
  周紹如受了驚嚇般，陡然松開握在施明珠肩頭的手，身子朝遠(yuǎn)處傾。
  施窈一手緊緊攥住施明珠的胳膊，臉埋在施明珠的肩窩里，用力蹭了蹭她的肩膀，一面笑嘻嘻道：

  “小時候，我便想，若我有個姐姐便好了，姐姐可以溫柔地抱著我，哄我玩，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會先想著我，我受了欺負(fù)，姐姐會幫我出頭。
  這個夢，我做了十五年，直到去年回京，見了姐姐，夢里的姐姐方有了臉。大姐姐，你的懷抱真溫暖。
  在我眼里，姐姐是天下第一美人，成王殿下說的沒錯，與姐姐比，我只能算蒲柳之姿，姐姐才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嘻嘻，能做姐姐的妹妹，我已是很滿足了。”
  施明珠的臉由震驚漸漸變?yōu)樾吲�：“施窈，你……�?br />  “大姐姐！”施窈哭腔道，“我好舍不得你啊，你突然嫁給成王殿下，我一點準(zhǔn)備沒有，突然就失去唯一的姐姐了。
  我好想姐姐回家，我們像從前一樣，一起玩，一起鬧，一起吃飯，一起聊天敘話。”
  說完，施窈附耳低低道，“別鬧！你猜，周圍的宮女太監(jiān)里，有沒有貴妃娘娘的眼線？”
  面上暴怒的施明珠，陡然轉(zhuǎn)為心中暴怒，一股憋屈感從心底蔓延到喉嚨口。
  前幾日，貴妃傳她入宮，罰她跪了一個時辰，原因便是，她臭名昭著，帶累了周紹的名聲。
  她不能在明面上為難施窈，否則施窈這張破嘴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傳出去，她的名聲會更差。
  施明珠準(zhǔn)備用力推開施窈的雙手，轉(zhuǎn)而輕輕摟住施窈，咬牙切齒啜泣道：“二妹妹……大姐姐也舍不得你……我……我……”
  不能發(fā)怒，施明珠一時詞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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