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楊廠長和林主任從段鴻軒嘴里聽到工業母機這幾個字的時候，倆人的表情瞬間就凝固住了，就像被人施了定身咒，嘴張的老大，眼睛瞪的都快掉出來了，一只手抬在半空指著段鴻軒，一動不動！

　　段鴻軒坐在辦公室的木質沙發上，慢條斯理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抬頭看著楊廠長和林主任：“我說你們倆這是怎么了？我可不會給人施法，你們倆要是施法被人定住了，跟我可沒關系啊！”

　　這時，倆人才緩過勁兒來，楊廠長蹭的一下竄過來抓住段鴻軒的胳膊道：“你小子剛說什么？你說你要研究什么？工業母機？你沒開玩笑吧？要不就是我聽錯了？”

　　說完話，楊廠長回頭又看著林主任，“老林，剛才這小子說的是工業母機沒錯吧？”

　　林主任點頭道：“我好像聽著他說的是工業母機！”

　　楊廠長這才又回過頭，眼神中帶著三分熱切，三分震驚，外加三分懷疑，最后一分就搞不清是什么情緒了，就這么直愣愣地看著段鴻軒。

　　段鴻軒胳膊一甩，掙脫了楊廠長，這才開口道：“楊叔，不就一個工業母機嗎？您至于這么激動嗎？”

　　“還就一個工業母機！”楊廠長滿臉的震驚：“你小子真是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

　　別以為你楊叔我以前就是搞搞煉鋼，就不知道什么是工業母機了！這玩意兒集合全國所有的頂尖專家，十年都不見得能搞出來，擱你嘴里就這么輕描淡寫了？

　　你沒跟楊叔開玩笑吧？”

　　段鴻軒微笑著點頭道：“楊叔，放松，淡定，別這么激動這么緊張的！

　　關于工業母機的事兒，昨天我就已經和呂伯伯談過了，今一大早我就去了趟學校，找系里領導也談過了，這會兒系里的領導，應該正在召集我們系的教授們開會研究這事兒呢！

　　我們書記和主任可是親口給我打了保票，戲里就是我的后盾和后勤支援，他們會幫我解決掉所有的麻煩，讓我用心研究技術就行！

　　可我再怎么研究，也只是在資料和圖紙上，最后不還得做出實物才行嗎？

　　這不，有好事我立馬就想到楊叔您了！上午就算林主任不去家里找我，下午我也會來辦公室找您！

　　按我的想法，軋鋼廠地方我熟人頭我也熟，軋鋼廠還有這么多的技術工人，最后這個機器零件的加工和組裝要是能放在軋鋼廠那就最好了，您說呢楊叔！”

　　“我……！”楊廠長一聽這話，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了，緩了好半天才開口道：“鴻軒，工業母機你有把握嗎？這事可不能亂開玩笑，這可是能捅破天的大事兒啊！”

　　段鴻軒臉色一肅，認真地點點頭：“楊叔，平時我是愛開點玩笑，可真碰到正經事，您見我什么時候開過玩笑？

　　昨天對呂伯伯，今天上午對我們系書記和主任，我都是拍著胸脯打了保票，保證只要工業母機這個項目組一成立，半年之內我就要讓他們見到樣機的！

　　這我可是立了軍令狀的，這玩笑我能隨便開嗎？”

　　“好，好，好！太好了！”楊廠長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只知道一個勁的叫好！

　　然后又對段鴻軒道：“廠里技術科的人手隨便你調配，從現在起，我們軋鋼廠一萬多干部職工，包括我在內，全都聽你指揮！”

　　段鴻軒趕緊擺擺手道：“楊叔，廠里技術科的人就算了，普通的機床讓他們參與學習一下倒還可以，工業母機這項目就別讓他們參與了！

　　我沒別的意思，畢竟這和普通的機床不一樣，專業性實在太強了，真讓他們進了項目組，說句難聽的話，我怕他們連圖紙都看不明白！

　　畢竟他們以前不是專業搞機床研究的，軋鋼廠以前是干嘛的您比我更清楚，現在技術科這些人專業不對口啊！

　　技術科的人還是讓他們把精力都放在轉爐煉鋼的事兒上吧，工業母機就別讓他們參與了！

　　軋鋼廠這邊只需要一些技術出眾、人品可靠的高級技術工人來幫著干活就行！

　　對了楊叔，這事兒不但我們學校參與，部里也是要參與的，而且一定會把這當做重點項目！

　　既然您也了解工業母機的重要性，那您也應該能想到，這項目組要是一成立，一些專家和教授就不說了，就是幫著干活的技術工人，恐怕都得從全國各大廠抽調技術出眾的人。

　　到時候真要把這項目放在軋鋼廠，這些專家工人們的衣食住行后勤保障，您這邊可得安排好！”

　　“沒問題！”楊廠長激動道：“這事一定得放在軋鋼廠，來的這些專家這些技術工人們，我們軋鋼廠一定保證最好的生活待遇！

　　這事一定得放在軋鋼廠，不行，我得馬上去找老領導！”

　　說著，楊廠長真就坐不住了，立馬就要動身出發，段鴻軒趕緊攔著：“楊叔，您說您怎么這么急呢！

　　您先別去找呂伯伯，先坐下慢慢聽我說！”

　　然后，段鴻軒又把他的要求以及其中的顧慮，包括昨天和呂部長商量的，上午和系里幾個領導商量的事兒，原原本本告訴了楊廠長。

　　楊廠長林主任那是誰呀？一個是萬人大廠的廠長，一個是廠辦的辦公室主任，對職場上這些彎彎繞繞再明白不過了。

　　現在聽段鴻軒這么一說，立馬就明白了，倆人點點頭，林主任道：“沒錯！工業母機這事太大，眼紅的人一定少不了！

　　你們商量的這個辦法不錯，先由部里出頭，給大家下了通告，這樣大家伙才會冷靜下來，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就會明白工業母機這事兒，純粹就是天方夜譚，以國內目前的技術根本就沒法研究！

　　哈哈哈，可誰都想不到，這里面竟然還藏著鴻軒你這么個天才！

　　等大家都覺得這事搞不成的時候，部里再召集人，恐怕那些想混功勞混資歷的，都不會愿意來！然后我們就可以挑那些真正一心研究技術的專家了！

　　到底是部長啊，考慮的就是周到！”

　　楊廠長得意道：“那是，我的老領導那能是白給的嗎？

　　等大家伙都冷靜下來，覺得工業母機這個項目根本就不靠譜的時候，恐怕那些更看重自己私人名譽的人，巴不得離這個項目遠遠的，能有多遠躲多遠，最后能來的都是不在乎自己私利，一心為公的人！

　　好，太妙了！到底是老領導啊，我是服了！

　　行！為了不影響老領導的布局，這事我就先不找部里了，咱們現在還是趕緊把轉爐煉鋼的事搞起來再說！

　　回頭我私下里去老領導家里，豁出我這張老臉，撒潑耍賴死磨硬套，我也得把工業母機的組裝工作爭取到軋鋼廠來！

　　鴻軒，這事兒也得麻煩你在背后多使使勁啊！”

　　段鴻軒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道：“這還用您說？我要不是想把這個項目留在軋鋼廠，我吃飽撐的現在跟你們費這口水！”

　　“對，對，對！”楊廠長一臉討好道：“小段師傅說的沒錯，哎呀！到底是咱們廠的技術顧問，有好事就是忘不了咱們軋鋼廠啊！小段師傅還是心向著軋鋼廠的！”

　　段鴻軒鄙視道：“我什么時候又成你們廠的技術顧問了？我怎么不知道！”

　　“哎呀！你說這事兒啊，這不上午我跟林主任我們剛商量的嘛，商量完了本來打算立馬就召開廠領導會議把這事定下來，可這不你來了嘛，會議就沒來得及開！

　　沒說的鴻軒，我馬上就召集廠里中層以上領導干部開會研究，妥妥當當幫你把這個技術顧問落實了！

　　今年之內，無論是煉鋼爐還是工業母機，你要什么我們軋鋼廠一定就給你提供什么，有什么要求你盡管開口，連楊叔我都聽你的指揮，一定給你做好后勤支援！”

　　段鴻軒挪喻道：“今年之內？

　　楊叔您這算盤打的精啊！合著今年你把我供著，就盤算著今年我能幫你們廠既改造了煉鋼爐，又在你們軋鋼廠的地盤上組裝好我們國家第一臺工業母機！

　　功勞和榮譽軋鋼廠都拿完了，今年一過，您這是打算卸磨殺驢了？”

　　“誒，鴻軒，話可不能這么說，你把楊叔我看成什么人了？卸磨殺驢這種事兒是我能干的出來的嗎？”

　　林主任這時呵呵笑道：“好了，你們叔侄倆就別在這逗樂子了！咱們還是趕緊辦正事吧！

　　你們可別忘了，現在首鋼研究所的手里，也有了鴻軒轉爐煉鋼的資料，咱們要再不抓點緊，到時候可真就白忙活了！”

　　“對，對，對！正事要緊！”楊廠長趕緊點頭，然后直接就拉著段鴻軒道：“走，咱們趕快去技術科！”

　　段鴻軒無語，但是對楊廠長的心情他倒是能理解，這第一和第二可是完全不一樣，國家的第一臺轉爐煉鋼爐要是真的誕生在軋鋼廠，那最少在國家鋼鐵工業的發展史上，軋鋼廠必然會占有一席之地！

　　要是成了第二，那可真就歇菜了！

　　楊廠長一行三人急急忙忙來到技術科，一進門，技術科的人都在低著頭，三五一堆的研究著什么，連楊廠長他們進門這么大動靜都沒人理會！

　　最后還是林主任吆喝了一嗓子，眾人才不滿地紛紛抬頭，一見楊廠長身旁的段鴻軒，大家臉上的表情立馬就變了，包括趙科長在內的技術科眾人就像餓狼似的立刻圍了上來，還沒等楊廠長反應過來，段鴻軒就被大家拉走了，然后眾人就把段鴻軒圍在桌子中間，拿著圖紙資料，向段鴻軒提出各種問題，直接就把楊廠長和林主任冷落在了一邊！

　　倆人互相看了看，苦笑著搖搖頭，但是也沒說什么，各自找了個凳子就坐在旁邊看著！

　　段鴻軒見大家不斷提出各種問題，有點亂糟糟的，就拍了拍手道：“好了，大家伙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各種問題亂七八糟也不成系統！

　　干脆你們也別問了，我就先就著這個圖紙，給你們把這個轉爐到底是怎么回事講解一遍，等我講完了，你們要是還有什么問題，再提問好不好？”

　　“好！”眾人轟然叫好，然后各自趕緊去找本子找筆，接下來一個個就像學生似的，圍著段鴻軒，聽段鴻軒講解！

　　畢竟這是軋鋼廠的技術科，這幫人原本的技術方向就是專門研究煉鋼的，對煉鋼爐當然熟悉了！

　　盡管這個轉爐煉鋼和平爐略有不同，可也是煉鋼爐，只不過在煉鋼方式和技術上略有區別而已，面對一些專業人士，段鴻軒講起來就輕松多了！

　　花了兩個多鐘頭，段鴻軒終于把轉爐到底是個怎么回事兒給大家講明白了，大家這才對轉爐有了個清晰的認識！

　　然后又花了大半個鐘頭，解決了眾人的一些提問和疑惑。

　　趙科長這才激動地緊緊抓住段鴻軒的手感謝道：“小段師傅，謝謝你啊，太謝謝了！你的這番講解，真是讓我們大家獲益匪淺啊！”

　　楊廠長這時站起身，在眾人身后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老趙，既然你說你們獲益匪淺，如果現在廠里開始要建造轉爐，你們有多大把握？”

　　趙科長轉過身對楊廠長道：“廠長，現在我們手里有現成的詳細資料，小段師傅又給我們講的這么清楚明白，建造轉爐這事兒我們技術科最少也有七成把握，再加上還有小段師傅可以隨時對我們進行指導，十成把握不敢說，但是九成九我這個技術科的科長還是敢拍著胸脯打保票的！”

　　楊廠長一聽大喜：“哈哈哈，好！有你老趙的保證我就放心了！

　　不過光是有把握能造出轉爐這可不夠啊，你們不但要能造得出來，還得搶時間！

　　現在你們手里的這份資料可不單單咱們廠有，部里也有一套同樣的資料，而且據我了解，這套資料部里十有八九會交給首鋼的研究所！

　　全國第一臺轉爐到底是出自首鋼還是出自咱們軋鋼廠，我這個廠長可就無能為力了，就得全靠你們了！

　　我這個廠長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力幫你們做好后勤保障！

　　這個榮譽能不能落在咱們軋鋼廠，可就看你們有多大的本事了！”

　　趙科長連同技術科的這幫人一聽楊廠長這翻話，一個個眼珠子都紅了，嗷嗷叫著拍著胸脯立馬就要干活，一個個甚至都叫著：打今天起，轉爐沒建好之前，他們就吃住都在廠里不打算回家了！

　　段鴻軒看著一個個眼珠子都紅了的技術科的這幫人，心中暗嘆：這簡直就是一幫瘋子！不過也正是有了這幫瘋子，這個國家才從一窮二白、從廢墟中逐漸挺立而起！

　　這是一幫令人心生敬佩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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