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那孩子一把奪過那張餅，狼吞虎咽的吃著，干硬的餅子，很快噎的他翻起了白眼。
身邊的男人拍著他的背，把一個裝水的葫蘆遞給他，那孩子緩了許久才無力的坐到了地上，要吃剩下的餅子時，看了一眼救他的男人，眼神帶著忐忑問著：
“我能把剩下的帶回去嗎？我娘已經(jīng)餓了很久了。”
只見那男人點了點頭，并沒有說話。
小孩將餅子揣在懷里跑走了，男人看著他的身影轉(zhuǎn)身回去了，他背起路旁的老漢繼續(xù)朝著北邊走著。
老漢睜開眼，看著他身上的塵土，無力的開口說著：
“你將餅子給了人，還能撐到洛陽嗎？”
他不吱聲，只背著他悶頭朝前走著。
老漢似已經(jīng)習慣了他不開口，長嘆了一口氣道：
“阿福，把我丟下，你走吧，逃條命去吧。”
年輕的男人不吱聲也不松手，背著他一路朝著返鄉(xiāng)的途中走著。
老漢病的厲害，可他們身無分文，莫說是看病了，便是肚子也填不飽。
不知走了多久，老漢有些意識昏沉，嘴里絮絮的念叨著：
“......如果我死了，就把我燒了，扔到路邊不過夜就被吃了，把我的骨頭埋到我家鄉(xiāng)......等你哪天病好了，就去找你媳婦吧......”
被換作阿福的男人并不說話，依舊朝著南邊走著。
“我的兒子叫阿福，十年前打仗死了，他的衣冠墳就在我家鄉(xiāng)，你把我埋在那兒就行。把你救起的那天，正好是他的生辰，你穿著不凡，我猜著你必定是貴人，想著救了你以后定然能給我養(yǎng)老，可惜沒能治好你的病，如今還累的你背著我逃難他鄉(xiāng)......”
老漢聲音虛飄，男人背著他，腳步加快朝前走著。
眼看著前面就進入豫州到了南陽，老漢卻再也不說話了，男人放下他，摸了一下他的鼻息，微弱的幾不可查。
男人抬頭看著遠處至少還有十幾里的路程，眼眶發(fā)酸，可是缺水少食下，連淚都少了。
老漢悠悠醒來，看到男人紅著眼眶摁著手腕，以及那染血的手掌時，老漢鼻子一酸，聲音干啞道：
“阿福......”
男人不吱聲，用布條將自己的手腕捆上，背著老漢繼續(xù)朝著南陽的方向走著。
這一路上，見過太多的慘事，人饑餓時，相食之事常有。
逃荒的路上，老人是被舍棄的。
女人是可以換口糧的，孩子是可以易子相食的。
所見所聞，如人間煉獄。
男人默默的走著，眼中發(fā)脹發(fā)酸，喉中梗的難受。
南陽城外，許多富貴人家的粥棚前排著長長的隊伍，男人打來了粥，老漢已經(jīng)咽不下去了。
男人哽咽喂著他，背著他去城中求醫(yī)。
城中的醫(yī)館一看兩人穿著襤褸，便知道是災(zāi)民。
許是見多了災(zāi)民，此時早已麻木，醫(yī)館開門治病也是為了生存，千千萬萬的災(zāi)民身無分文，醫(yī)館哪里治得過來。
“去去去，沒錢看什么病！”
男人腮線隱隱，干瘦的臉頰上，怒氣已生。
他強行往藥鋪沖去，藥鋪的小二喊著人抄著東西過來阻攔，恰好巡邏的官差路過，看到這邊生亂，便過來維持秩序。
看到一個災(zāi)民在鬧事，官差抽出刀恐嚇著：
“再敢生事就都抓起來！最近鬧了好幾伙匪禍了，是不是跟你們一伙兒的？”
此時路邊有仗義的人趕忙攔住，在旁說了兩句道：
“城東有謝家藥材鋪子請的義診的大夫在，小伙子，快背著你父親去那邊看看吧。”
“是啊，不好惹官差，搞不好要殺頭的。”
男人緊繃著腮線，似在忍著怒氣，官差拿著刀貼著他的臉啪啪的打了兩下示威道：
“你小子是不服氣是吧？”
男人額間青筋暴起，背著老漢的胳膊上肌肉勃起，駭?shù)墓俦笸肆艘徊健?br />
“阿福......”老漢虛弱的聲音傳來，男人渾身的戾氣卸去，背著他朝城東而去。
只是他要走，這些官差哪里允許，將他圍起來。
“想走？我看你小子跟之前的劫匪是一伙兒的，來人，給我把他抓起來，帶回去！”
說著，街上的官差將他團團的圍住。
老漢似回光返照一般，迷蒙中看到官差明晃晃的刀，虛弱道：
“阿福，逃命去吧，你的病還沒好，別跟官府作對......”
男人沒聽到一般，背著老漢，防備的看著這些官差。
等著官差過來抓他的時候，他抬腳將人踹開。
官差沒想到這個災(zāi)民敢跟災(zāi)民動手，瞬間，所有的官差一股腦的全都沖了過來。
誰也沒想到這個災(zāi)民竟然這般有力氣，將七八個官兵打倒在地后，剩下的人紛紛的亮出了兵器。
男人長時間的饑餓，加上體內(nèi)似有氣提不起來，拳腳后繼無力，雙拳難敵四手，終被摁住在大街上。
他看著倒在一旁的老漢，閉上眼睛，不知死活，喉中啊啊的喊著，掙扎想要起來，只是卻被死死的摁住。
路旁的官差此時看著他的無助憤怒，個個都猖狂的笑著：
“我說怎么不說話呢，原來是個啞巴！”
此時一輛馬車從長街的那頭行駛而來，前面打馬的車夫見這邊亂糟糟的堵住了路，喊停了馬車。
“何事阻護國夫人的車駕？”
前方官差一聽是護國夫人的車駕，忙上前跪在馬車前，討好說道：
“回夫人的話，一個災(zāi)民生亂，硬闖醫(yī)館，被官兵制伏，小的這就喊他們給夫人清道。”
謝德音撩開車簾，見遠處幾個觀察摁著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微微皺眉道：
“若是無病，誰會闖醫(yī)館？家鄉(xiāng)遭了災(zāi)，奔條活命才來了此處，此處醫(yī)館不接診，告訴他讓他去謝家醫(yī)館便可，何故要動手傷人？”
官差一聽，嚇得不輕，忙唯唯諾諾的喊著去放人。
等著道路通了，謝德音的馬車從此處過去了。
風吹起車簾時，背起老漢的男人看到了馬車中坐著的那位素服女子，腦中一陣劇痛，險些站不穩(wě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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