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儀抱緊了懷中哭的顫抖的人兒，眼角也帶著濕潤，“嗯，朕都知道，很快了，很快你就能見到他們了。”

        紫宸殿外，伺候在殿門口的香梅幾人本以為會聽見從殿中傳來主子們嬉笑的聲音，可沒想到，半晌之后，她好像聽見自家娘娘再哭？

        怎么？難道是皇上欺負她家娘娘了？

        想到有這個可能，香梅想也沒想，擼起袖子就要往殿里沖，還是秦有來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香梅姐姐，你這是要去做什么？”

        香梅瞪著眼睛，“你沒聽見娘娘的哭聲嗎？定是皇上又欺負咱家娘娘了，不行，我得進去看看，萬不能讓我家娘娘受半點委屈。”

        “香梅姑娘，你是不是對你家娘娘有什么誤會？”一直老神在在的楊福康在這個時候一臉高深莫測的開了口，“你確定，以皇后娘娘現在的脾氣，皇上敢欺負她嗎？難道不是我家皇上常常被娘娘欺負嗎？”

        香梅愣了愣，一時不好開口承認楊福康的這席話頗有道理，“但是，奴婢聽見的的確是娘娘的哭聲。”

        楊福康語重心長道，“放心吧，二位主子感情這般好，絕對不會發生讓你我擔心的事；至于這哭聲嘛，也有一種喜極而泣的說法你可知曉？左右現在皇上與娘娘并未傳喚我們，那就證明不需要咱們出面，只管在外面聽候差遣便是；殿中，有皇上陪著娘娘，斷然不會有事。”

        香梅還是有些忐忑，“當真？”

        楊福康又看了眼護主心切的香梅，倒是欣賞她這幅忠義心腸，“若你不信，大可以進去看看，不過到時候，萬一惹來帝王不悅，別怪我們沒有提前提醒你。”

        秦有來也站了出來，湊近到香梅的耳邊，低聲說，“咱們娘娘的性格難道你還不清楚？她不欺負人都算是不錯了。咱們就聽楊總管的話，乖乖地候在這里，別進去添亂。”

        聽了二人的勸說，香梅總算是冷靜下來，她躡手躡腳的趴在殿門口，屏住呼吸聽著殿里傳出來的動靜；半晌后，確定那哭聲被好聽而又磁性的安撫聲所代替，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瞅見這丫頭鬼靈精的一幕，楊福康含笑不語，但是在心里卻對沈燦燦生出了油然敬佩之意；都說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會帶出什么樣的奴才，今日他算是在香梅的身上得到了見證。

        當年，謝家那姑娘在宮中的時候，香梅這小丫頭還是一副束手束腳的模樣，就連說話都不敢大聲；但如今，跟了那位膽子大的主子，瞧瞧她剛才擼袖子的架勢，簡直很有當年沈家混世魔王那風姿啊。

        雖說，香梅這一言一行很不符合宮中規矩，可是楊福康心中卻是歡喜的；他覺得，現在的日子才算是有了幾分活氣，每天嘻嘻哈哈、打打鬧鬧，偶爾再拌個小嘴，互相給彼此找點情趣，就連他們當下人的也過的比過去更多姿多彩；而這一切，都是從沈姑娘回來后才開始悄然發生的轉變。

        這樣，真的很好！

        而與此同時，延康城外的香山上，香火鼎盛的云濟寺中，一個看上去猜不出年歲的老僧卻是在此刻緩緩睜開眼睛；那是一雙經歷了無數歲月才能磨礪出來的無波眼睛，看上去幽幽沉沉，如山谷中的深井，又似幽境中的湖面，光是看著這樣一雙眼瞳都會讓人感覺整個人都平靜下來。

        伺候在禪房外面的小沙彌恰在此刻端著素茶走了進來，看見老僧睜眼，臉上露出喜色，“師父，徒兒剛才在山下，聽前來上香的善男信女們都在議論皇上前來延康城的事；看來這次的皇族祭祀大典定會是空前的盛大。只怕到時候，整個延康城都會再度沸騰起來，定十分熱鬧。”

        看著年紀還小的小徒弟，老僧的臉上露出和藹笑容，“你若想去觀禮，就跟著寺中的師兄們一起前去，切記，莫要亂跑。”

        小沙彌看上去十分懂事，就算是被師父答允能夠下山游玩，也在思考片刻后拒絕，“徒兒不去，徒兒要留在師父身邊照顧師父。”

        說著，小沙彌就將手中的素茶雙手呈送到老僧面前，“這茶葉是寺中師兄親手炒的，本事用來接待前來寺中進香的善人，徒兒曉得師父愛喝茶，就去要了些；師父快嘗嘗，可喜歡？”

        對上小徒弟亮晶晶的眼睛，老僧伸手接過，在品過之后，點頭夸贊，“不錯，茶葉好，用來烹茶的茶水也不錯，你費心了。”

        說完，老僧就從蒲團上站了起來，與其他寺中枯瘦的老僧們不同，這位僧人卻是身姿挺拔、腰背挺直，哪怕是已經猜到他年歲已然不年輕，可是那挺直的身姿卻猶如山巔之上的老松，讓人心生敬畏。

        小沙彌跟隨在師父的身后，看著師父走進禪房內堂，臉上露出訝異之色；只因自三年前，當師父從云州回來將那物置于內堂后，就再也不曾踏足過里面；就連他平日里打掃，師父也只是讓他在外間活動。

        沒想到，三年后，師父會再度走進內堂，來到那佛龕前。

        置于內堂的佛龕看上去同民間百姓擱置在家中的佛龕并沒有多大區別，要說唯一不同的便是，其他的佛龕前放置的不是抄錄的佛經就是香爐；而他們眼前的佛龕前卻是擺放著一把染血的寶劍和被鮮血浸透的護身鎧甲。

        多年過去，當年沁著紅色鮮血的鎧甲依然如當初一般安靜的被擱置在平整的龕籠前，只是鎧甲上斑駁的血跡已經變成了黑色，隱在金色的甲片上，看上去有些刺目。

        小沙彌并不知曉這件鎧甲的主人是誰，但是他深知，這身鎧甲的主人定是個十分了不起的人物；不然，也不會讓師父當年徒步千里之遠趕去云州，深夜掘墳，帶出這樣兩件東西出來。

        “戒嗔。”

        “師父，徒兒在。”

        老僧看著那落了一層塵埃的鎧甲，并不上前清掃，而是從袖中掏出一物遞給身后的徒弟，“你不用擔心為師，只管隨著寺中師兄下山走一遭，順便，幫著為師帶一樣東西去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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