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福康悻悻的收回手，扶著膝蓋站了起來，討好的問：“皇上，文大人那邊……”

        “你去給文仲說一聲，朕是看在他多年為大周操勞辛苦的份上，這才愿意從寬處置；但……”趙儀聲音沉下來，“若他依然管不好家中女眷，朕倒是不妨讓慎刑司的人替他管教一二。”

        慎刑司那種地方，向來是手段百出的，正常人豎著進去，大半都會被人抬著出來，這還都是運氣好的，沒有將性命搭進去；所以在宮中，哪怕是混的再油滑的宮人聽到慎刑司三個字，都會嚇的小腿肚子發顫。

        那文家母女不過是朝臣女眷，又是那樣一副柔弱的形象，若是將她們丟進慎刑司里，只怕不出半天，文大人就要進去收尸吧。

        看來，這次雖然他勸住了皇上，可是在皇上的心里到底是不喜了這對母女，這文姑娘以后想要入宮伺候的心思只怕是要徹底斷了；想來也是她們活該，誰讓她們不知死活的敢在眾人面前這樣編排皇后娘娘？現在行宮上下誰不知道，皇后娘娘可是皇上的心肝寶貝，誰見了都要禮遇三分。

        上一個敢這樣說娘娘的人已經被黃土堆埋了，已有沈家二姑娘的下場在前，這些人怎么還學不乖呢？

        楊福康在心里輕嘆一聲，恭敬地看向趙儀，道：“老奴領旨，老奴回頭就將您的話一字不落的傳給文大人。”

        趙儀看著外面的夜色，出聲，“時辰不早了，朕還要陪著燦燦一起用晚膳，去紫宸殿。”

        “皇上，剛才御林軍傳來話，說是娘娘此時在鐘鼓樓觀星；您若是要尋娘娘，怕要跑一趟鐘鼓樓才能見到她。”

        “鐘鼓樓？”趙儀咧嘴，“她還真的將那件事放在心上了？以前，她可是最不信那種所謂的祥瑞之兆，沒想到現在倒是為了這種事如此不辭辛苦？”

        楊福康知道沈燦燦要做什么，所以就輕而易舉的接上了趙儀的話，“依奴才看，皇后娘娘不是對這種事感興趣，而是盼望著皇上能夠成為被世人稱頌的明君，就像太祖皇帝皇帝，建功立業、福澤萬民。”

        趙儀從龍椅上站起來，順手撈起一件輕薄的披風搭在臂彎里，“朕就算是不靠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也能成為被百姓稱頌的好皇帝。想要成為一代明君，從來都不是依靠天象的，而是看朕在位期間做了什么。”

        “皇上博古通今，擁經天緯地之才，老奴與皇后娘娘都是深信著皇上的。娘娘才能卓著，通曉天文地理，這才能用聰明人的法子想出這樣一條捷徑來替皇上提高名望；皇上，您就算是不信這個，也不要推拒了娘娘的心意。她其實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您好。”

        趙儀笑道，“朕當然知道她的苦心，只是辛苦她這么為朕做。朕說過，這一生都會護佑她平安喜樂，朕只要她安安穩穩的待在朕的身邊，不想讓她那般奔波，只要能看她開心，展露笑顏，朕就心滿意足。”

        楊福康由衷說道：“皇上待娘娘的一片真心真是讓老奴動容，老奴覺得，娘娘定是也看到了皇上您的心意，這才想用這樣的方式來回饋您吧。”

        說話間，趙儀就與楊福康就走出了太央宮，抬首，看著頭頂上那璀璨的一片夜空，趙儀眼底的笑意加深，“還真是不早了，她素來就是個一忙起來連吃飯都能忘了的人，時時都不讓朕放心；走吧，一起去一趟鐘鼓樓，將我們這位讓人不省心的主子接回來用晚膳。”

        聽著皇上滿是寵溺的聲音，楊福康笑著躬身應是，然后就亦步亦趨的跟上，朝著鐘鼓樓的方向走去。

        就在趙儀去尋沈燦燦的時間，露峰殿中，關閉了門窗的趙渝正孤坐在殿中獨自飲酒。

        看著那投射在窗戶上的孤寂人影，躲在暗處的兩名暗衛略顯無聊的伸了伸腿，抻了抻胳膊，半天之后，其中一人忍不住先開了口，“咱們這都盯了多少天了，寧王還是沒有絲毫的動作，還是說皇上的猜測當真只是多疑，寧王并無問題？”

        另一人道，“你的膽量夠大，居然敢在這里懷疑皇上的決策？”

        “別！我可從未說過這種話，我只是覺得，寧王好像也挺可憐的。”說著，那暗衛就朝著那個枯坐的孤獨身影揚了揚下巴，繼續道：“這段時間一直都是你我二人負責監視寧王的一舉一動，也算是對他平日里的行蹤了若指掌；相較于其他皇親國戚的紙醉金迷、花天酒地，他這生活簡直能用枯燥乏味來形容。若不是親眼目睹，真的很難相信這常常一人孤坐的男人會是當朝王爺？身邊連個親人也沒有，除了有一個陪伴在他身邊的姜恒之外，也沒有其他人會輕易靠近他，這種孤單一人的生活，除了有個王爺的尊位，他還有什么？”

        另一人道，“聽你這語氣，是還有些同情他了？你可別忘了，當年，若不是皇上最后贏得大局，今天這天下之主就會是你口中的這位看上去孤孤單單的可憐人了；真不知你這同情心是從哪里來的，難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暗衛，是不能有多余感情的。”

        被身邊的好兄弟教訓，出聲的暗衛低下頭，“我當然知道自己的立場，只是，我看著這些表面上光鮮亮麗的人，心中就生出了些感慨罷了；你說這些人，權利當真就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嗎？就比如說眼前的寧王，他明明可以擁有一番瀟灑的天地，可卻偏偏將自己困守在這京城里，將自己置身在皇上的眼皮底下，隨時給人一種要戳皇上脊梁骨的感覺；他這到底是在圖什么？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給自己找不痛快？”

        這席話，倒是讓身邊的兄弟感覺到了一絲共鳴，“是啊！正常人當然不會放著好日子不過，可一旦有人倒行逆施，那就證明，此人將要做一件極為不正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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