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注定再無眠。

        翌日，當沈燦燦坐在梳妝臺前，拿著木梳梳理著手中抓著的一縷頭發時，伺候在一側的香梅注意到她眉宇間的疲憊與暗色，“娘娘氣色怎么這般不好？可是昨夜沒有休息好？”

        為了不讓身邊的人擔心，沈燦燦當然是立刻否認，“不是，昨晚做噩夢了，夢中有些被嚇著，已經并無大礙。”

        香梅從首飾盒中拿出一支五鳳朝陽掛珠釵，小心的簪在手中這一片烏黑的云發間，用哄孩子的語氣，道：“娘娘別怕，奴婢從小就聽說，這夢境跟現實都是相反的，不能相信；再說了，娘娘身邊有皇上陪伴著，皇上是真龍天子，有龍氣護佑，定也會庇佑娘娘您的。”

        通過銅鏡看了眼對趙儀如此信任的香梅，沈燦燦忍俊不禁的笑了一下，“若不是當初你腹誹趙儀的畫面太過印象深刻，讓人歷歷在目，我還真難相信不過是短短幾個月過去，你就對他有了這般翻天覆地的態度變化；香梅，你跟本宮說句實話，是不是在私底下收受了楊福康給的好處？這才源源不斷的在本宮耳邊叨念著趙儀的好？”

        “娘娘冤枉，奴婢對您，那可是一片丹心向明月，絕對忠心不二的；就算是楊總管拿最大的誘惑來蠱惑奴婢，奴婢也絕不會背叛娘娘您。”

        小丫頭又拿出兩只晶瑩剔透粉水晶耳墜，小心的佩戴在沈燦燦的耳朵上，繼續道，“奴婢是真心希望娘娘您能過的好，奴婢眼睛又不瞎，這段時間陪伴在娘娘的身邊，可是親眼看見了皇上對娘娘的改變；皇上的態度，若不是親生經歷，奴婢也不敢相信當初那樣一個冷情無心的他，居然會在現在對娘娘這樣真心實意。其實，奴婢都想好了，既然皇上改邪歸正，學會重視娘娘，奴婢也要對他公平一些，于是這才在娘娘的身邊說了他幾句好話；當然，娘娘慧眼，想必就算是不用奴婢提醒，您也是知道皇上的心意。”

        沈燦燦被這丫頭的一句‘改邪歸正’給逗笑，她幾乎都能想象，若是趙儀親耳聽見這話，臉上的表情該是何等的精彩。

        其實，對于現在的生活她亦是十分滿意，當年因為誤會重重，她對趙儀抱著必殺的決心，那時的她，何嘗不是心底里承受著煎熬，一腔怒火無法發泄；而今，將所有的誤會都解開，她也看到了自己的真心，得到了心中所愛，相信就算是父母在天有靈，也會為她而感到高興。

        現在，若是再能將那個顛覆沈家的幕后之人抓出來，她就真的無憾了。

        “娘娘在想什么？”

        沈燦燦放下手中的木梳，看著銅鏡中明顯帶著疲憊神色的人影，“等會兒，你多給我上些胭脂水粉，將眼底下的暗色壓一壓，別讓趙儀看出來了。”

        “是，娘娘。”香梅眼睛靈活的一轉，又道，“娘娘，奴婢知道您雖然放心皇上，可是這心里多少還是對選妃一事帶著不悅。奴婢是個見識淺的，可能沒辦法在別的事情上相助到娘娘，但還是有一句話想要告知給您；旁的奴婢不敢保證，但奴婢敢保證，皇上是真的很反感此次選妃，楊總管已經不止一次的在奴婢和小來子耳邊念叨，說皇上氣的在太央宮里摔奏折，大罵那些朝臣自家后院都理不清楚，還多管閑事，插手皇家之事。”

        沈燦燦斜眸看了眼香梅，“這些話都是楊福康告訴給你的？”

        “可不是嘛，若不是楊總管親口說，奴婢也不敢隨便編排這些的。”香梅已經將沈燦燦打扮好，按照她的吩咐，拿起梳妝臺上的水粉，動作輕柔的為自家娘娘點著妝容，“皇上是個坦蕩之人，尤其是在對娘娘的事情上，更不會輕易欺瞞娘娘。奴婢親耳聽見皇上承諾娘娘，不會廣納后宮，當時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奴婢還有幾分不確定；直到楊總管說起這些話，奴婢才知道，皇上不愧是天選之子，金口玉言一出，絕對是說到做到。”

        沈燦燦垂著眸子，坐著不動，任由香梅在自己的臉上搗鼓，“我自是相信趙儀的，他的性格本就是這樣。隱忍、韌性、心思敏銳，別人我不敢保證，但只要是承諾與我的事，他向來說到做到。”

        “是啊娘娘，皇上這樣疼愛您，咱們就不要想太多，晚上奴婢再讓廚房給您送上來一碗安神湯，今夜可一定要休息好；過了明天一天，就到了祭祀大典，您這個樣子陪著皇上出現在群臣面前，可是不好看吶。老爺與夫人那邊，也是會擔心的。”

        這丫頭饒了這么大的一個圈，到最后竟還是在寬慰自己，用屬于自己笨拙的方式為她排憂；沈燦燦一時感動，就拉上了香梅的手，剛彎起嘴角準備說些什么，但余光在瞥見銅鏡中的自己時，當場就嚇了一跳。

        “香梅我的心肝兒，你這確定是在給我上妝嗎？而不是在畫鬼畫符？”

        香梅歪著頭，同樣看著銅鏡里的娘娘，“娘娘可是不喜這個妝容？不對呀，奴婢覺得娘娘畫這個妝容可是極好看的。”

        沈燦燦瞅著銅鏡里的自己，的確是艷光四射，國色天香，只是，這皮膚是不是有些太白了？還有這嘴唇，未免會不會有些太紅了？

        她只是想讓這小丫頭給她遮一遮眼底下的青色，并不是要她給她上這么濃的妝。

        “香梅？我很信任你的一手化妝手法，只是眼下我們就在這殿中待著，并不出去走動，更不會去見他人，你確定要讓我頂著這樣一張臉，在你們面前晃悠嗎？”

        香梅笑了笑，“娘娘，您怎么就給忘了呢？今日咱們可是跟尚衣局的人說好了，要試穿你后天在大典上所穿的鳳袍；您近日腰間似乎瘦了些，恐怕還需要尚衣局的人連夜趕工，稍作修改。”

        聽香梅這么一提，沈燦燦這才想起的確是有這么一樁事。

        難怪這丫頭今天如此積極，原來今天是她這個皇后在六司面前露臉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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