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整個延康城都被清晨的曦光喚醒的一剎那，悠悠揚揚的宮廷禮樂聲，也從那一扇扇厚重的宮門傳了出來；期盼了三年之久的祭祀大典，終于開始。

        沈燦燦身著與趙儀同色的玄色鳳袍禮服，與他同坐在龍攆上，在萬眾矚目之下緩緩朝著天一宮的宮門而去；看著跪在宮道兩邊的御林軍，瞅著已經站在祭祀臺下，位列整齊的文武百官，沈燦燦不禁攥緊了手指，微微緊抿了一下嘴唇。

        “怎么了？可是緊張？”

        聽見從身邊傳來的關心的聲音，她扭頭看過去。

        今天的趙儀并未像以前那樣只是帶著金色的龍冠，簡單的豎起一頭烏黑的長發，而是佩戴著代表著天子身份的十二串玉旒；看著在帝冕下那雙深邃幽沉的眼睛，好似緊繃的一顆心也在這一刻得到了撫慰。天地間的所有聲音像是都消失了，就連那些跟隨在龍攆一側的宮人們都似不再存在，只剩下他們二人，深深凝望著彼此。

        “雖說我也是經歷過云州戰場的人，可是這種場合畢竟還是第一次碰到。趙儀，你看我的裙子這么長，等會兒若是上臺階的時候摔倒了可該怎么辦？還有，祭祀的禮儀那么冗長，萬一在中途我做錯了一個環節，會不會葬送在百官的吐沫星之下？”

        趙儀看著身邊明顯忐忑不安的小女人，端正肅穆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一雙手也在這個時候緊緊地牽上了她，打趣兒道：“怎么？堂堂沈家軍少帥，千軍萬馬都不怕，難道還會怕這種被安排好的祭祀典禮？”

        “誰說我是真的怕，我只是有些不熟悉。你是知道的，這是正常的心理活動，人類在面對自己不熟悉的事物是，多少都會有些不安；我就不信，你現在就真能做到淡定處之，無任何后顧之憂的。”

        “朕的確是很淡定，沒有絲毫的緊張存在。”趙儀聳了下肩，繼續道：“因為，朕是這大周的天子，是這片疆土的君王，就算是等會兒在祭祀典禮上真的出現了意外，也不會有人敢站出來說朕的不是。”

        沈燦燦瞅著趙儀那副欠揍的表情，抽動了一下嘴角，“見過無恥的，從未見過你這般無恥的。是！你位高權重，天下第一人，只有你說別人的錯，任何人都不能挑你的錯；老子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白菜，今天突然被架在上面，除了瑟瑟發抖，再無第二條路可走。怎么樣？終于讓你小子踩在老子的頭上作威作福顯擺一次，是不是爽死你了？”

        趙儀眼中盡是笑意，哪里還有半點先才的冷肅，“聽你這么一說是挺爽的。”

        “趙儀！”

        “好好好！別炸毛！小心動靜鬧得太大，真的會引來他人的注意。”趙儀安撫性的輕拍著沈燦燦的脊背，小心的伺候這位祖宗，“朕拿出自己的身份，并未是向你顯擺，而是想要告訴你；你是朕的皇后，就算是真的出現踩了裙子摔倒了，忘掉祭祀的環節出錯了，有朕護著你，百官也拿你沒辦法；再說了，你看看頭頂！”

        沈燦燦順著趙儀指的方向，瞇著眼睛看向上方，“看頭頂做什么？除了一輪大大的太陽照得人眼花，還有什么。”

        趙儀道：“朕就是讓你看太陽。等會兒在登上祭祀臺的時候，你我的身邊都會有宮人撐著黃羅傘，不會覺得有多炎熱；可是站在下面的百官們就沒這么好的福氣了，等他們一個個被太陽曬的暈頭轉向的時候，哪里還有精力去管你的裙子長不長？會不會摔倒之類的？只怕在你摔倒的時候，他們還會產生共情。在心里嘟囔著，瞧瞧，并非是只有他們撐不住，就連皇后娘娘也在這烈陽之下撐不住啊！興許，你還能一不小心得到一撥同情，在百官的心中，留下一個柔弱堅強的好印象。”

        沈燦燦聽著趙儀的一通強勢歪理邪說，雖說對他的話很存懷疑，但也不知是怎么了，聽了他這一番話；那顆忐忑的心的確是好了不少，就連因為緊張而攥緊的拳頭，也緩緩放松。

        “本姑娘年少的時候，什么樣的場面沒見過？不就是一場祭祀典禮嗎？大不了就是硬著頭皮上；我還就不信了，真有人不怕死敢因為我的出錯而跑到你面前逼著你廢后的。”

        趙儀笑著捏了捏沈燦燦的手指，看著她因為天氣炎熱而粉撲撲的小臉蛋，配合著她道：“沒錯，若有人敢跑到朕面前大放厥詞，朕就將這個不知死活的人送到皇后面前，一切聽憑皇后處置。”

        看著同自己一唱一和的趙儀，沈燦燦十分滿意他的配合。

        她坐在龍攆上，左顧右盼一番，見周圍無人敢抬起頭亂看他們，這才大著膽子去摸他的臉，在看見他露出詫異的神情后，笑的就像一只偷腥成功的貓兒，“趙儀，我以前怎么就沒發現，你這為虎作倀、助紂為虐的本事還真是不小呢；若是讓你的文武百官知道，你在私底下籌謀著將他們當中敢說我壞話的人交給我來處置，你說，他們會不會心寒？會不會對你失望？會不會跪在你老趙家的列祖列宗面前，痛哭大周危矣？”

        趙儀瞪了眼面前這個沒心沒肺的小祖宗，捏了下她的鼻子，看著她痛的皺起整張小臉，這才放過她，道：“朕這么做都是為了誰？你個沒良心的，還敢這樣說朕？”

        沈燦燦揉著一定被捏紅的鼻子，用囔囔的聲音嬌嬌的抱怨，“你又不是不知我的德行，得了便宜還賣乖才是我的本性；我曉得你對我的好，不然，又怎會答應陪你一起來參加祭祀大典？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祭祀大典皇后不用出現，也是可以的。人家這么不辭辛勞，你還差點捏掉了我的鼻子；趙儀，等我沒了鼻子，變成丑八怪，看你到時候找誰哭。”

        趙儀被她那宛若小貓般的聲音逗的心里直癢癢，一只手在背后輕輕地擁住她的細腰，將這能要他性命的人兒輕輕地擁入懷中；另一只手則是碰了碰她的鼻頭，看著她閃爍著細光的眸子，語氣更是溫柔似水，纏綿不已。

        “不管朕的燦燦變成什么樣子，都是最好看的，也是朕最心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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