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燦燦就知道他會這么說，道：“我讓暗衛悄悄地將文倩的尸身解決了，當初那兩個宮人將她丟出宮外，只是用了一卷席子隨便丟在了山溝里；連穿在外面值錢的衣服都被人扒走了。雖說此人是個小人，但死者為大，終究不能讓她就這樣離開人世。所以，就請暗衛給她準備了一口薄棺，簡單埋了。”

        趙儀笑著看向她，“朕的燦燦恩怨分明、心懷仁義，朕甚欣慰。”

        沈燦燦被他這樣語重心長的一夸，當場還有些不好意思，“什么心懷仁義，我不過是覺得那個女人雖然可恨，但到底也是因我而死；在她死后，給她一口薄棺，不讓她暴尸荒野，也算是給她留了些體面吧。到底是從宮里出去的人，就算生前作惡，也不該這樣凄慘。”

        趙儀垂著眸子，一時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文倩當年刁難欺負鳳梧宮，應該是授母后的懿旨；朕到底是對不起謝芳菲，知道她在后宮中生活的水深火熱，但因為種種緣故，沒有對她出手相救；看著她被欺負，看著她中了奸人的毒計，最后連性命都丟了。”

        沈燦燦知道他的自責，輕拍著他的脊背，“你也是因我之故，這才將她娶入后宮。其實，你算是對她負責的了，以皇后之位迎娶她，讓她一入宮就成為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給了她尊榮，也給了她權勢與身份；只可惜，她自幼被家人保護的太好，一顆心純善至極，不知這世間險惡，所以才會多次被居心叵測之人利用，一點點的將自己鬧成了笑話。再加上又有太后在后面推波助瀾，縱容惡人欺辱，這才讓她在后宮中的處境越來越難捱。說到底，你雖有錯，但卻并無大錯，真正錯的是那些用心不良的人，尤其是在最后，在她的膳食上下劇毒的人，那些人，才是真正的惡人，真正害死她的人。”

        聽了沈燦燦的寬解，趙儀的心里也算是好受了些，抬起頭，看向她，“其實在朕的心里，還是感謝她的；若不是有她，就算是有慈覺大師的預言，恐怕你也難以回來；她也算是成全了朕，這份恩情，朕永遠都會記住。”

        “慈覺大師？……”沈燦燦在口中重復著這個名諱，“當年我在京城的時候，也曾聽其他女眷們提起過這位得道高僧，只是那時候的我，并不信鬼神之說，對女眷們動不動就去跪拜神佛的行徑也是避而遠之；不成想，此人竟有這樣的神通，他的身上實在是有太多的秘密，看來想要知道他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將沈家軍的令牌送來，必須要將此人尋到，才能解開我們心頭的疑惑。”

        趙儀贊同著她的話，“朕會安排人在延康城內外搜尋，既然確定他現在云游在此，想要將他找出來，也并不困難。”

        在將心頭一直記掛的事交代好之后，沈燦燦也算是松了口氣；這心事一了，她的壞勁兒就上來了。

        “趙儀，你說我是給趙渝選一個怎樣的王妃？容貌傾城的？知書達理的？還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

        聽見她這古靈精怪的話，趙儀就知道，她這捉弄人的毛病是又起來了，“你還真是半點都不讓自己消停，最近你身體弱，該好好養著，不宜操勞。”

        沈燦燦揚了揚手中的沈家軍令牌，眉角一挑，“你放心，我自己的身體情況我最是清楚，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自從看見這令牌之后，我就覺得整個人精神了不少，你信不信，我若回去小睡一會兒，都能上山打虎。總之，你不用擔心我，我自己會好好照顧好自己的；眼下，趙渝的婚事，才是頭等大事。”

        看她生龍活虎的樣子，趙儀的眼底也見了笑。

        難得在今日看見她興致這般高，他也不好掃了她的心情，將她那只亂甩的手攥緊在掌心之中，揉捏著掌心里的那一出滑膩，輕聲道，“你真打算給趙渝選王妃？若朕沒估算錯的話，你這一番折騰可能會一場空，趙渝是不會將自己的終身大事就這樣交到別人手中；按照他眼下折騰出來的事情來看，距離他制造的逼宮之日應該不遠了，到那個時候，你覺得他會放下這唾手可得的皇位不要，乖乖地聽你的話，去成親嗎？”

        沈燦燦一凌，“逼宮？你是不是掌握到什么線索？”

        想到那人在他眼皮底下耍的狡詐手段，趙儀就冷嗤一聲，臉上和煦的笑容陡然間轉冷，“朕這些年的確是低估了他的本事。當年朕控制京城之后，也曾出手肅清過追隨他的人，可沒想到，他倒是挺會給自己留手段；朕是剪去了他不少羽翼，可是他也悄悄轉走了不少。這些年來，他四處安插自己的親信在軍營之中，恐怕就是為了有一天逼宮與朕。眼下，他制造出祥瑞之兆降臨在自己的身上，再加上他這些年苦心經營的好名聲，底下對他的呼聲不可謂不高；所以，他儼然已經做好了準備，要在這延康城中再上演一場當年京城的‘盛況’。”

        沈燦燦才不會將趙儀口中的‘盛況’真的聽成是好事。

        三年前趙儀登基，她雖不曾親眼目睹，但也聽說那一夜的京城被趙儀的人馬圍的水泄不通；那座繁華的百年城池，在那一夜中，有多少人喪命，又有多少人看著那些曾經身份矜貴的人的一顆顆頭顱被砍了下來。

        王朝更迭，血流成河，待黎明來臨之際，新的帝王踩著累累白骨，終于誕生。

        趙儀既然說起三年前的那場逼宮，那就證明，他已經肯定，趙渝是想走上一條跟當年的趙儀一模一樣的路，選擇在延康城中，上演當年京城的驚魂一夜。

        “確定了嗎？你有多大的把握？”

        面對沈燦燦的問題，趙儀冷靜道，“朕的這位王兄并非善類，可以這么說，朕自登基開始，就在等著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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