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一時語塞，再低頭一看，見賈寶玉滿臉好奇的盯著傅娘看，他頭都大了。

        默默地抬手捂住賈寶玉的眼睛，賈璉含著警告意味的喊了一聲，“傅娘。”

        傅娘見狀，又是嗤笑一聲，這才轉頭往屋內走去，“璉二爺自便，我回屋去了，不礙您的眼，左不過您成親了，身邊也沒我一席之地，明兒我便回樓里去。”

        屋門被很用力的甩上了。

        賈寶玉將賈璉的手扒拉掉，幽幽的盯著賈璉問，“璉二哥，你這是養了個外室嘛？”

        賈璉：“……”

        “璉二哥，你膽子真大，還沒跟表姐成親就養外室了。”

        “璉二哥，你把我帶到這種地方，回去會被揍的。”

        賈璉直接將賈寶玉的嘴捂住了，抬頭看向天，由心覺得今天不該帶賈寶玉出門。

        他今天腦子到底是進了哪門子水，居然想到帶賈寶玉出來打掩護。

        “你放心，我不說與老祖宗，太太和表姐聽。”賈寶玉拍了拍賈璉的肩膀，“作為交換，你帶我去最好吃的食肆吃一頓就行。”

        一個五歲大，將滿六歲的小孩，到底是為什么這么會。

        賈璉心情很復雜。

        賈璉：“……寶玉兄弟，回頭我就讓二叔將你的雜書全收了。”

        賈寶玉聽懂了賈璉的威脅，十分的識時務者為俊杰，忙說道，“我不吃了，也不說你養外室。這件事就算是我們的秘密，我回去什么也不說。”

        賈璉將賈寶玉放下，嘆了口氣，“傅娘不是我養的外室。”

        “嗯，我知道了。”

        賈寶玉連連點頭。

        “……真的不是，她是個可憐人，我跟她沒什么。”

        賈寶玉誠懇的看著賈璉，“璉二哥，我是信你的。”

        賈璉還想解釋一番，可對上賈寶玉的眼睛，他頓住了。

        他為啥要對賈寶玉解釋，按情按理也排不上號啊。

        “罷了，咱回府吧。”賈璉摸了摸賈寶玉的腦袋，“寶玉兄弟，今兒算我欠你的，改日有廟會時，我再帶你出來玩吧，這平日里也沒什么可玩的。”

        賈寶玉是覺得今兒出來，看到了在家里看不到的光景，也算是開了眼界。

        但能平白多一次出來玩的機會，他也高興，于是利索的回道，“行。”

        待回到府中，才進了門，迎頭就瞧見茗煙和興兒兩個苦著一張臉，在廊中來回走著，嘴里不斷念叨著，“二爺怎么還不回來，完了完了。”

        賈璉看著好笑，冷不丁的開口問，“是什么完了？”

        興兒：“璉二爺！”

        茗煙：“寶二爺！”

        兩人皆是一聲喊，隨后又一同跑上前。

        “寶二爺，璉二爺，老太太讓你們回來便去榮禧堂。”茗煙巴巴的盯著賈寶玉，都要哭出來了，“二爺，你下回可不能再這么瞎跑了。”

        賈母既然發話了，兩人也不敢磨蹭，直接就往榮禧堂去了。

        到了榮禧堂，外間的小丫鬟先見著了人，紛紛迎上前，簇擁著賈璉和賈寶玉邊脫下大氅，邊往里頭走，嬉笑著傳話進去，“寶玉來了，璉二爺來了。”

        打了門簾走進里間，又有候在門邊的琥珀和鴛鴦接替上前，接過二人手中的手爐子。

        賈母正坐在塌上，懷里摟著一個小姑娘，下方擺了三張圓凳子，也坐著三個姑娘。

        賈母正和姑娘們說笑著，這會見著人了，忙招手讓賈寶玉上前來，“寶玉，快過來。”

        賈璉與賈寶玉恭順的給賈母行了禮，又和幾個姑娘打了招呼，賈寶玉這才走上前，坐到踏腳上。

        “老祖宗。”

        賈母臉色溫和地問，“今兒出去，可高興？”

        賈寶玉看不出賈母是什么心情，聽到這個問題倒也老老實實的回答了，“高興。”

        又有丫鬟搬了張圓凳來，賈璉正要坐下，卻聽上頭賈母忽地沉著聲道，“站著。”

        賈璉摸了摸鼻子，笑著喚，“老祖宗……”

        賈母摸著賈寶玉的腦袋，慢悠悠的說，“你寶玉兄弟自幼身子不好，家中千萬個小心的將人好生養成，就是在家里也不敢松懈的。你倒好，還學會帶你兄弟偷溜出府了，若出了事，你如何與你二叔，二嬸交代？”

        這一番話說得賈璉只能不斷的應，“是是是。”

        賈寶玉想到了回來前，賈璉說下回還帶他出去玩，于是對賈母說，“老祖宗別怪罪璉二哥，是孫兒纏著璉二哥出府玩的，璉二哥也已經教訓過了，不該任性讓家中長輩憂心，下次不會了。”

        賈母自是摟住賈寶玉，故作嚴厲的唬道，“你璉二哥教訓得是，念在你是初犯，祖母便不罰你，若有下次，定讓你老子揍你。”

        想到賈政那副板著臉的嚴肅模樣，賈寶玉怵得縮了縮脖子，“再不敢的。”

        “可用飯了？”

        見賈寶玉替自己解了圍，稱是自己鬧著出府，賈璉松了一口氣，又覺得寶玉是個仗義之人。聽到賈母的問話，忙回，“外頭的吃食到底沒家里頭的干凈，不敢胡亂帶寶玉吃，還未曾用飯呢。”

        賈母聞言，忙讓人去廚房端些吃食來。

        等吃食途中，姑娘們紛紛哄著讓賈寶玉說一說今日出府，都有什么好玩的。

        賈寶玉哪能說出一二，今日出府遇著的事就沒一件能說的。

        他含糊的打著馬虎眼，直接湊到賈璉身旁，“我說得不好，還是讓璉二哥與你們說吧。”

        賈璉：“……”

        他說什么，他怎么知道外頭哪些事是可以說給姑娘們聽的。

        他要收回剛才覺得寶玉是仗義的人這個看法，這小子賊得很！

        眾人說話時，史湘云只窩在賈母懷中，安靜得很。

        賈母注意到了，不想她覺冷落，于是笑說：“方才來后見不到寶玉，是不住的念叨著寶玉哥哥，怎的現在倒是不說話了。”

        史湘云有許久未見過這位表哥，端是靦腆。

        聽到這話，迎上賈寶玉看來的目光，笑盈盈的瞧著自己友善極了，于是松了些心神，接上話茬問，“寶愛哥哥出府玩，可有給我們帶什么好玩的？”

        為了以后能說好官話，自進學后，賈寶玉讀文章總是要注意發音的。

        許久不見史湘云，今天見了，聽她二和愛發音不清，賈寶玉就有些忍不住了。

        他看向史湘云，笑了笑，“你若把字念好，叫對了寶二哥哥，我便把好玩的給你，不然就沒你份。”

        史湘云覺得賈寶玉這是在嘲笑自己，一時紅了臉，朝賈寶玉做了個鬼臉，窩回賈母懷里，“寶愛哥哥太壞了。”

        “寶玉兄弟買了許多好玩的，我已經讓人將諸位妹妹的份都送去了，再有老太太和太太處，也已送來，讓人收著了。”賈璉笑道。

        幾位姑娘聽了，皆好奇是什么好玩的新奇物。

        賈母見幾人這模樣，索性讓人拿了一副來。

        在幾位姑娘玩的時候，賈璉和賈寶玉便到偏廳用飯去了。

        待二人用飯后，眾人又說笑一番，賈母神色有些倦怠了，這才各自散去。

        賈寶玉就要去王夫人處請安。

        臨去前，賈母又道，“湘云多久來一趟，正該好好玩鬧一番，這段日子迎春午后便不必上學了，好好松快松快，寶玉也往家學說一聲，歇兩日。”

        迎春一向都順從聽話，只應下了。

        賈寶玉在哪都是學，去家學的話，不過是方便遇到問題及時請教。聽到賈母這話，也很干脆的應下了。

        出了榮禧堂，賈璉就要回大房那邊，走了一段路，才發現賈寶玉跟了上來，走在自己的后頭。

        他不解問，“你跟著我作甚？”

        賈寶玉左右看了看，對著賈璉招了招手，示意他蹲下。

        賈璉好奇，賈寶玉這是想跟自己說什么，于是配合地蹲下，湊到賈寶玉跟前。

        “璉二哥，你可記著咱們的約定。”賈寶玉小聲的說，“我不告訴太太和老太太你養外室，你不許告訴老爺我看雜書。”

        原來是害怕賈璉真的去賈政跟前告狀。

        賈璉：“……我記住了。”

        賈寶玉得到回答，滿意的轉頭去王夫人院中。

        金釧兒正倚在臺階上打絡子，聽到腳步聲抬頭一看，忙收拾了迎上前，“寶玉來了。”

        “金釧兒姐姐，我來給太太請安。”賈寶玉掃了一圈，見院里安靜得很，只金釧兒一個并兩個灑掃的小丫鬟，于是問，“怎么只有你一人？”

        “月底了，都各自忙活去了，只我守著院子罷。”金釧兒又湊近了一些，小聲說，“前頭傳話說你出府去了，太太生氣呢，寶玉你仔細些。”

        賈寶玉點了點頭，笑了笑，“謝姐姐提醒，我知道的。”

        “太太在佛堂呢，你且進去坐著，我去與太太說。”金釧兒略抬高了些聲音，說著又喊了小丫鬟給奉茶，自去東廂房的佛堂找王夫人。

        賈寶玉坐在塌上，拿起矮幾上的佛經隨意翻了兩下，只覺得看了頭疼。

        不一會兒，王夫人便來了。

        賈寶玉忙下塌，給王夫人請安。

        王夫人見了人，也不笑，也不搭理賈寶玉，只坐下，看了他一眼，“你史家妹妹來了，不去跟姐妹玩鬧，來我這作甚。”

        賈寶玉上前挨著王夫人坐下，“來給太太請安，我托人給太太送來的那些新奇物，太太可瞧了。”

        王夫人不為所動，推了推賈寶玉，讓他離遠些，“既是請安，請過了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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