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明白了。”老校長沉吟片刻，點點頭。

        陳青巖微微一哂，調侃出聲：“老校長，這些話，我家季清應該也跟你提過吧，只不過你當時沒放在心上，是不？”

        這話說的老校長有些許不好意思，撓撓頭：“我不是不聽季清的，只是這里面傳達的思想跟我固有的想法沖突，我且得琢磨呢。”

        見老校長大方承認，陳青巖也不再追究，笑起來：“時代在飛速進步，老校長，你的思想觀念，也得跟著進步起來呢。”

        “哎，可不是呢。”老校長搖搖頭，“就說你家季清，雖然沒念過書，我看著這說話做事，一點都不比念過書的差，比你是不行，但比別人可強太多了。”

        陳青巖放下茶杯，輕笑：“季清她想法多，能力強，我自問在很多地方是不如她的。”

        老校長自然不信：“咋地，她還能比你厲害？”

        “那當然了。”陳青巖臉上始終掛著笑容，眼神溫柔：“我不說大家都知道的，就舉個孩子們的例子吧。”

        “你說。”

        “我家四個孩子，性格都不一樣，她教育孩子們的時候，會根據他們的性格去教育，引導他們探索自己所擅長的領域，而對于不擅長不喜歡的那些東西，她不會苛責他們。比如陳必旺，陳必旺一開始只是在地上用樹枝畫畫，她發現之后，便鼓勵陳必旺多畫，給陳必旺買本子買筆，還找方老師給陳必旺教畫畫，這才有了現在的陳必旺。”

        老校長驚嘆：“原來是這樣。”

        “再比如陳盼娣，她性格軟弱謹慎，但勝在做事細心負責，季清便鼓勵她好好學習，幫助她建立自信，她才能一直保持這么好的學習成績。”

        ……

        老校長聽了半晌，猛地反應過來，陳青巖一說起季清，那叫一個滔滔不絕。

        他不禁笑著搖搖頭，看來他剛剛言語里略略貶低了一下季清，惹得陳青巖有了不對意見，這是拿事實舉例，給季清平反呢。

        待陳青巖把四個孩子都說一遍，老校長這才點點頭，開口道：“看來，季清確實非常不錯，是個優秀的同志。”

        陳青巖：“對。”

        老校長：“哈哈。”

        老校長喜歡陳青巖，一直抓著陳青巖聊到了午飯時間，家里這邊因為是周末，有兩車貨物要拉過來，季清來不及等陳青巖，只能自己和孩子們先吃了，讓孩子們等陳青巖回來告訴一聲，自己去倉庫看貨卸貨。

        季清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

        本來還被她掛心的回復陳青巖表白的事，因為連軸轉忙碌了大半天后，被她忘得一干二凈，到睡覺也沒想起來。

        ……

        第二天下午，陳青巖下班從研究所出來，前往大肉鋪買做臘腸的肉。

        經過季清一系列的實驗對比，發現豬肩膀上的瘦肉，又叫前架子肉做臘腸最香，所以現在一說做臘腸，陳青巖都是買這個肉。

        到肉鋪子稱上肉，包好裝布包里，陳青巖正準備騎車回家，余光突然掃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定睛一看，對面馬路旁靠著樹抽煙的男人，不正是陳向東？

        看陳向東拿煙吐煙的姿勢，一看就是老手。

        陳青巖頓時沉下臉，腳下一踩車子穿過馬路，到了陳向東面前。

        “干啥呢？”陳青巖冷冷出聲。

        陳向東正等張立新呢，張立新的娘在附近上班，張立新去問他娘晚上回不回家做飯，不回家做飯的話，就帶陳向東去外面下館子。

        張立新本來是叫陳向東一起去的，可無奈陳向東煙癮犯了，所以便讓張立新獨自去，自己抽煙等他。

        不料，這么一根煙的功夫，就碰上陳青巖。

        “二哥。”陳向東嚇得手一抖，抽了大半根的煙吧唧一下掉在地上，“二哥，你怎么在這兒？”

        陳青巖沉著臉，不悅出聲：“這話該我問你，你在這兒干什么？”

        陳向東舔舔嘴唇，隨口扯謊：“我來找我同學，聽說他最近打算找工作呢，我來學習學習經驗，看能不能找個啥工作。”

        “勞改農場那邊呢？”

        “啊……那邊不用去了，娘花了點錢，而且最近不是趕上改革嘛，那勞改農場都快拆了，也不想要我們回去了。”

        聽他這么說，陳青巖沒再追問，只嚴肅道：“娘為你花了錢，你要對得起她對你的付出和期望。”

        “二哥，我明白。”陳向東連連點頭。

        陳青巖往地上還燃燒的煙頭掃了眼，陳向東立馬一腳踩上去，將煙頭碾碎，嘿嘿笑道：“朋友給的，我好奇試試。”

        “是嗎？”陳青巖蹙眉。

        “當然是啊，不然我哪有錢抽煙啊，我這都還沒掙錢呢。”陳向東說得跟真的一樣，還不忘恭維陳青巖：“二哥，你放心吧，我現在乖著呢，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會在外面給你丟人的。”

        陳青巖清楚陳向東在說謊話，但也沒拆穿，只淡淡道：“你在外面多注意，注意安全注意與人打交道，別惹事。”

        “好的，我聽二哥話。”陳向東笑得一臉乖。

        陳青巖還想說點什么，但終究也沒開口，踩上腳蹬子走了。

        陳青巖走后不到五秒鐘，張立新來了，他望著陳青巖離開的方向，問陳向東：“你哥跟你說啥了，咋看著不高興呢。”

        “啊？”陳向東還在心里罵陳青巖呢，猝不及防聽到張立新的聲音，他嚇一跳，“你看到我哥了？”

        張立新狐疑：“咋了，你惹你哥了？”

        “哪能啊！”陳向東眼珠子亂轉，往地上踩了幾腳，“剛抽煙被我哥看到了，訓了我一頓，叫我不要再抽煙，哎！”

        “原來是這樣。”張立新拍一把陳向東的肩膀，“知識分子嘛，都這樣，規矩死是個多，你別往心里去，以后不當著他的面抽就好了。”

        見成功糊弄過去，陳向東松了口氣，“知道了，以后在他面前乖一點。”

        張立新：“他還說啥了嗎？”

        陳向東想了想，道：“問我在這兒干啥，我說我一個朋友，就是你，是個好同志，教我知識帶我熟悉縣城呢，還打算在縣城里找個工作，他夸這還不錯，叫我跟你好好學。”

        “那可真是太好了，走，我跟我娘要到錢了，帶你吃飯去。”張立新搭上陳向東的肩膀，高興得不行。

        自打上次從張宏武那里知道陳青巖是個厲害人物，張立新便琢磨著怎么跟陳青巖搭上線，處個好關系，到時候給老爹掙面子。

        這想來想去，主意便打在了陳向東身上。

        一開始，張立新還不知道怎么不動聲色套近乎呢，畢竟他原本都跟陳向東斷絕往來了，可不成想，陳向東想離開勞改農場，正到處跑關系呢，張立新打聽到這個消息后，給自己老爹張宏武一說，那張宏武立馬就給辦了。

        就此，張立新便又繼續和陳向東開始了狐朋狗友的生活。

        而陳向東并不知道這些細節，陳向東只知道，張立新老爹很在乎陳青巖的想法，所以他機智得很，沒把陳青巖不待見他，他也恨陳青巖的事說出去，而是表現出陳青巖苦惱弟弟不上進，想著證明自己給哥哥看呢。

        反正張立新想要啥樣，他就表現啥樣，至于真假，那就不重要了。

        ……

        陳青巖回到家，季清和孩子們正端著菜碟往主屋走。

        如今天氣漸漸涼了，尤其早晚溫差大，在院子里吃飯已然不太合適了。

        季清放下菜碟，回頭看到陳青巖在洗手，咦了一聲，走過去問：“這是發生什么事了，怎么臉色這么難看。”

        “在縣城遇到陳向東了。”陳青巖板著臉，把當時的情節對季清說了一遍。

        季清聽后，沉默幾秒后開口：“他怎么突然這么討好你？”

        “不知道。”

        “有點奇怪啊，上次他來送請帖，對我也很客氣，跟之前在家里感覺完全不一樣。”季清倒吸一口冷氣，很是疑惑：“二哥，你說是不是發生什么事了？”

        這么短的時間，陳向東也不可能突然轉性啊。

        陳青巖抿唇：“具體事情我還不知道，但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季清重復一遍，而后笑起來，“不過，只要咱們小心謹慎，他就算是再怎么出妖，也整不到咱們頭上。二哥，你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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