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南翔小籠
“陳易生——”
“嗯?”
唐方輕輕吻上他的眉他的眼:“你的眼睫毛一點也不長,也不翹,沒我的好看。可你的瞳孔是咖啡色的,陽光下有點像琉璃,很好看。”
“我也不能樣樣比你好看,你會壓力太大的。”陳易生微微笑,雙手摩挲著她的腰。
唐方咬了咬他的唇,嘆了口氣有點苦惱:“怎么辦呢,陳易生,我覺得我愛你愛得有點多,越來越多了——”
陳易生抬起下巴蹭她的唇:“那索性再愛多一點。”
唐方模模糊糊呢喃了一句:“我想試試。”
沒有合攏嚴實的窗簾中間,一線月光柔柔照出了山丘起伏,靜靜聆聽著房間男女的聲音。
“幾點了?”
“四點了。”唐方看了看床頭柜上的小鬧鐘。
陳易生困困地摟住唐方:“這么早——懲罰得還滿意嗎?”
唐方含混地嗯了一聲。是罰還是賞,天知道。
睜著眼半天,心緒如潮,再不能安眠,唐方看看窗外,終于輕輕挪開陳易生的手臂。
“嗯?”陳易生不依,努力睜開眼皮又耷拉上,“你干嘛?”
“我去外灘,突然想看個日出。”唐方輕聲說。
“啊?”陳易生睜開迷蒙的桃花眼,“不是吧?”
唐方自己也笑了:“你繼續睡,別管我,文藝女青年偶爾發發神經,幾年才偶爾一回,沒事的,你別怕哦。”
陳易生掙扎了兩秒鐘:“下次再去吧,我陪你好不好?”
“真不用。我一時興起而已。你好好睡。放心,上海最安全了。”
“真不用我陪?”陳易生努力抬起上半身,困死懵懂地問,“你說真心話,萬一我不陪你,你心里生悶氣就不好了。”
“不用陪。”唐方把他壓回去,溫柔地吻了吻他,“如果要陪,我一定拖你起來,我可不是那么賢惠的女人。”
“好吧。”鐵打的陳易生也有精力不濟的時候,強撐著叮嚀,“那我睡啦,你別叫滴滴,叫強生大眾錦江什么的,上車記得發個車牌號和司機工作證給我。”
唐方輕手輕腳出了臥室,背上久違的尼康單反,走出老洋房大門的時候,黑夜里帶著水汽的青草味撲面而來,月色清涼入水,她舒展了一下手臂,回頭看了看102的窗戶,微笑著快步離開。
弄堂里靜悄悄的,路燈寂寥地照在石板路和密集的各色車輛上,弄堂口的門房間還亮著燈,空調外機呼喇喇地吹著熱風。拉開人行鐵門的時候發出吱呀的一聲,警醒的保安師傅推開窗戶,習慣性地按下遙控器,車擋慢慢升了起來,廣告牌翻轉著。
“噶早出門啊?”
“嗯,師傅早,勿好意思,吵到儂了。”唐方揮揮手。
“值班,勿好睏高哦。再會啊,路浪當心。”師傅縮了回去,關上了窗。
唐方沿著愚園路往靜安寺方向走,想不起來那些大出租公司的叫車電話了,邊走邊搜索,試著打了兩個,這么早呼叫中心也還要等待。
身后突然有車燈閃了兩閃,跟著又閃了兩閃。唐方回過頭,卻是白色的吉姆尼正慢慢靠近馬路邊沿。
剛才還睜不開眼的陳易生探身出了窗外,哈哈笑著問:“哈嘍美女,這么巧,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我要去外灘看日出,要不要一起去浪漫一下?”
延安路高架燈火通明,前方是閃閃亮的陸家嘴超高建筑地標。
“上高中的時候,每年國慶節,我們好多同學都約在靜安公園門口碰頭,沿著南京路一直走到外灘。”唐方笑著告訴陳易生,“為了不走散,我們在公園門口會買那種很大很大的氣球,結果一過人民公園,總會有很多更大更大的氣球,我們從來沒能不走散過,基本上到了四川北路就根本找不到其他人了,不過我和君君總能在一起。現在想想很傻的,也不知道那么擠走上幾個小時還要走回來是為了什么,不過當時特別開心,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陳易生哈哈大笑:“原來學生都這么傻啊,我大一國慶的時候,全寢室的兄弟都從五角場走去外灘了。”
“你呢?”
“我當然沒去。”
“你——”唐方捏了捏他的大腿,“是不是跟美女約會去了?”
陳易生打了個哈哈:“等下我們把車子停哪里?”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說說嘛,我對你的一切都感興趣,特別是你的過去。”唐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知道的,過去的事我肯定不會在意,要不然也不會和你在一起了。”
“那天我和我們法語老師在一起。”陳易生瞄了她一眼。
唐方靈光一閃:“你們?”唐方壞笑著又掐了陳易生一把。
陳易生喊了聲疼:“你剛剛還說你不在意的?”
唐方松開手,哼了一聲:“我才不在意呢,反正以后你只能和我一個人好,要不然——”
陳易生卻又把她的手捉了回去:“當然只和你一個人,萬一不小心跑到你夢里和別人在一起,你千萬一定,無論如何都要像今天這樣懲罰我!”
“呸!想得美!”唐方紅著臉,到底沒有再擰他。
兩個人把車停在了北外灘,牽著手走上外白渡橋。
“有一次過年的時候,打著紅色的燈光,特別好看。”唐方靠在鋼欄桿上,看向遠處的黑漆漆的江水,“暮靄挾著薄霧籠罩了外白渡橋的高聳的鋼架,電車駛過時,這鋼架下橫空架掛的電車線時時爆發出幾朵碧綠的火花。”
她轉過頭笑著問陳易生:“狀元陳,知道這是誰寫的外白渡橋?”
陳易生眨眨眼:“我以為是你隨興脫口而出的佳句呢,正想著該怎么贊美——”
“哈哈哈,是茅盾寫的《子夜》。”唐方拍了他一掌,“還騙我說自己是文學青年,羞不羞啊。”
“羞是什么東西?”陳易生坦坦蕩蕩大大方方完全不羞。
“他寫當時的蘇州河在夕陽下是金綠色的。”唐方想了想,“嬢嬢剛來上海讀書的時候,蘇州河剛開始治理沒多久,還很臭。爸媽帶我們來外灘拍照,這里,蘇州河和黃浦江接邊的地方是一條線,黃綠色的,涇渭分明。”
聽唐方突然提起唐歡,陳易生有點意外,沒有打斷她。
“我奶奶四十多歲意外懷上了嬢嬢,吃了兩次藥沒能流掉,七個月的時候早產,生下來的時候只有三斤不到。”唐方看了看陳易生,“嬢嬢天生就有十一個腳趾頭,生下來就有四顆牙,鄉下都說她是怪物。”
陳易生皺起了眉,輕輕摟住她。
“她兩歲多才被發現兩條腿有點不一樣長。”唐方有點悵然,“奶奶忙著照顧幾個孫子,發現后就去了趟鄉醫院,醫生說要做兩三次手術才有希望能治好。她們就放棄了。后來我爸給嬢嬢聯系好了醫院,帶她來上海治病,第一次手術不巧失敗了。”
“嬢嬢上小學的時候,遇到二叔四叔家同時蓋新房子,兩家為了兩堵墻間的十五公分縫隙打了起來,江陰的小舅公去如東調和。”唐方吸了口氣,“他帶了個做生意的搭子,那人是個變態,給了小舅公七千塊錢,偷偷摸摸把嬢嬢拐走了。幸好我爸媽正好也回去探親,當夜追到揚州把嬢嬢找了回來。”
唐方苦笑起來:“他們都說人好好的什么事也沒有,都是自家人熟人,就這么算了。南通的大姑奶奶生了三個兒子,特別喜歡女孩子,就把嬢嬢抱回家養。”
陳易生的手臂緊了緊,在唐歡的身上,看不出任何過去的烙印,她的幸運是能和原生家庭切割得如此干凈利落,也難怪上次遇到四紅的事,唐方那么激動了。
“再后來,爸爸堅持又聯系好醫院,接嬢嬢來上海動手術,這次手術挺成功的。”唐方想了想,“大概我三歲的時候,大姑奶奶得了癌癥去世了,嬢嬢被送回如東,她就問我爸爸能不能來上海,不上學也行,她可以出去打工,只要不待在如東就好。我外婆和姆媽都說來上海好,一定要上學,還要上好學校。”
唐方轉身笑了笑:“其實我姆媽是真正的刀子嘴豆腐心,嬢嬢剛來的時候,進的普通初中借讀,第一天就被英語老師當著全班的面嘲笑口音,數學什么也聽不懂。姆媽托人情給嬢嬢找了語數外三門家教,全是教育學院的特級老師。后來她是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績考入S中學的,其實嬢嬢和我們也是校友呢。”
天空漸漸發白,唐方指了指蘇州河:“可惜嬢嬢在高二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不好的事,退學跳河了。”
陳易生明知道唐歡沒事人好好的,還是嚇了一跳。
“嬢嬢后來提到這事,說太悲催了,沒想到河水那么臭,她跳下去就后悔了,喝了好幾口臟水不說,還和一只黑乎乎的大老鼠并肩游了好一會兒,被救上來的時候丑得沒法看。”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陳易生,要是我現在跳下去,你跳不跳?”唐方調皮地做了個鬼臉,問出泰坦尼克號式的問句。
陳易生看著她笑:“還是會有老鼠的——看,要日出了,走,到前面那個角度拍照去。”
唐方看向東方明珠后頭嫣紅的天空:“喂,陳易生,你一點也不浪漫!臺詞都忘記了。”
陳易生牽了她越走越快:“看完日出我們去豫園吃南翔小籠,正好找家金店驗一下寶石。”
“你還帶了寶石?”唐方一手抱著相機跑得氣喘吁吁。
陳易生回過頭,晨風微曦中一臉燦爛的笑容:“唐方,我快死的時候只想著你,所以你不許跳,我也不跳,我們要開開心心好好過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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