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婚宴(二)
“求求拿放過吾(求求你們放過我)。”唐方被林子君扒拉出來,紅著臉笑得眼淚直冒,“太勿公平了啊,西西、青青結婚為撒沒格種事體哦——(為什么沒這種事情)”
林子君喝得兩眼放光,帶著醉意戳戳她微凸的腹部:“阿拉已經饒儂了哦,儂覅嘎吱噶眼啊(我們已經饒了你了,你不要裝模作樣)。”
唐方見勢不妙,手上的枕頭砸在屏幕上:“好咧,已經交代了噶許多,吃力色了,結束結束結束——”
沈西瑜舉起手里的一張紙:“儂就會得用文字搗糨糊,勿來噻哦!”
“吾要選大冒險!”
“今朝規定好了,儂只可以選真心話,儂私噶勿爭氣,贏過一趟伐?贏了阿拉就去大冒險!”
……
陳易生侃侃而談,鐘曉峰和老李將信將疑:“就這么簡單?”
“愛,就這么簡單,信不信隨你。”陳易生揚起眉,“反正我網上搜來的那些所謂訣竅都不靈光的。老鐘你婚姻失敗過一次不算,現在我們四個男人,只有我結婚生女了。你們也看到我丈母娘晚上幫我攔酒了吧?比我媽對我還好。我媽盡會瞎起哄,白的也讓我喝,黃的也讓我喝,紅的也讓我喝,她自己還要來跟我喝。”至于丈母娘其實是因為他傷沒全好的原因,當然用不著說穿。
鐘曉峰剛要再問幾句,外頭有人敲門。
趙士衡門一開,嚇了一跳,一句招呼還來不及打,就被人推到一旁。
林子君散著大波浪,兩頰緋紅不知道是喝醉的還是凍的,手里還拎著一個紅酒瓶,一把推開趙士衡,直奔沙發上的鐘曉峰。
“君君?”鐘曉峰剛站起身,林子君手里的酒瓶往他胸口一戳,把他推回沙發里,整個人跨坐到他膝蓋上,轉過臉對著門外喊,“看好了啊!小意思!”
一個法式熱吻纏綿足足三分鐘,門外的唐方葉青和沈西瑜一擁而入,嘻嘻哈哈笑個不停。陳易生剛走近沙發,鐘曉峰伸腿要踢開他,陳易生敏捷地躲開,把掉在沙發扶手里側半倒的酒瓶拔了出來。
趙士衡看也不好,不看也不好,視線尷尬地轉了一圈,落在套著鴨絨衫笑彎了眼的唐方身上,突然松了一口氣,還好不是唐方來大冒險。
陳易生放下酒瓶,擁住唐方笑嘻嘻問:“你怎么不來大冒險一下?”
“來呀,你們來一個來一個。”一貫正經的葉青和沈西瑜跟著起哄,把鏡頭對準他們。
唐方在陳易生嘴角輕輕一吻:“那我可虧大了。”真心話已經說了那么多,還要白白大冒險給他們看,她可不干。
林子君松開鐘曉峰,兩人額頭頂著額頭旁若無人,片刻后林子君深深吸了口氣,按著鐘曉峰的肩膀站了起來:“好了,走,上去繼續!”
鐘曉峰趕緊取了自己的皮夾克給她披上:“吾送儂上去。”
“拿勒做撒?(你們在干嘛)”半掩的門再次打開。
方樹人目光如炬正氣凜然,一屋子男女立刻正經了許多。
“方老師儂麻將搓好啦?”林子君笑著問,“阿拉剛剛開好會,準備上去了。”
方樹人看看唐方:“今朝噶吃力,還勿早點睏高?快點去休息了。”
唐方得意地掐了一把林子君的細腰,牽起陳易生的手:“馬上就去。”
親媽吾愛儂!
林子君和沈西瑜葉青三個人面面相覷。
鐘曉峰環住林子君的腰,頂了頂她:“阿拉兩噶頭回去繼續開會?”
回到樓上的陳易生收拾完亂七八糟的房間,跑到浴室里好奇地問:“她們問了你什么真心話?”
“沒什么。”唐方心虛地側過身子,一低頭,恍惚覺得肚皮上隱隱顯現出了幾條花斑紋,“啊呀,我好像有妊娠紋了。”
陳易生像只大壁虎似的整個人趴到磨砂玻璃上往里看:“我進來和你一起洗吧,幫你仔細看看,擦精油會有用嗎?”
“不知道。”唐方有點泄氣地拒絕了他,“天太冷,兩個人一起洗凍死個。”
陳易生安慰她:“我去拿手機來查查怎么去妊娠紋,你別難過,我不嫌棄,蠻酷的,省得文身。再說這是你為長安犧牲的憑證,以后讓她多給你按摩按摩。”
唐方在肚皮上多打了一層沐浴液:“你不嫌棄我嫌棄,丑死了,比基尼都不能穿了。”
陳易生拿了手機坐在馬桶上查資料,不停地匯報最新科學研究進展。聽到很多產婦在論壇里說自己靠按摩解決了這個問題,唐方才松了一口氣,沖完泡沫出來,陳易生趕緊拿浴巾包住她,蹲下身仔細看了看又摸了摸:“還好,挺淺的。我已經買好別人推薦的精油了,直接發到禹谷邨,回去我就替你按摩。”
“你真的不會嫌棄?”唐方低頭問,頭發上濕漉漉地往下滴水,滴在陳易生仰起的臉上。
“當然是真的。”陳易生抹了把臉站起來摟住她,“不知道為什么,想到你這個紋是因為有了我們的寶寶是因為我才有的,就很興奮。”他挺了挺腰。
唐方拍了他一巴掌:“反正你不許有肚腩啊,我肯定要嫌棄的。”
“再過十年難免會有的。”陳易生看她背過身穿好內衣睡衣,主動拿了吹風機笑著問,“再過多久肚皮能大到讓我幫你穿衣服?”
唐方拿了另一塊干浴巾擦頭發:“不至于吧,我還能做瑜伽呢,就算八九個月也能自己穿。”
“那我幫你吹頭發,等下再剪個腳指甲,明天神清氣爽地當新娘。”
“那你放開我啊,別頂發頂發的。”
“你和她們玩了真心話,和我玩玩大冒險嘛。”
“你幫我吹頭發就是大冒險了——”
“哦?”陳易生順手拿起一張紙給唐方看,“你解釋一下,什么叫一日三復終日不倦曠日持久光天化日?為什么這么多日?”
唐方呵呵哈哈嘿嘿……
“來,我們好好談談。”
元旦一早,方家老宅門口就鞭炮聲不絕,重新粉刷得雪白的圍墻邊,十幾株臘梅在冬日暖陽下相映生輝,宛如一幅生動工筆畫,烏瓦下粉墻上的梅枝疏影又似靈動的水墨畫。大門口散落了一地鞭炮屑,連著旁邊寫著陳方聯姻的一人高立牌上也濺到不少紅紙屑,更添喜意。
正宴設在晚上,上午大批本地親友吃完早飯就已經陸續抵達,虧得老宅擴建得夠大,三四百人齊聚后面幾棟樓里,只覺得熱鬧不覺得逼仄。
陳易生和唐方因為正日子倒是好好睡了個懶覺,起來后到一樓客堂間吃早飯。已經換上鐵銹紅唐裝的常總工正對著方樹人感嘆方家的早餐規模。陳老爺子和唐思成坐了兩把搖椅在聊家常,常峰和常蕊卻硬拉了老李趙士衡在太陽下頭打八十分。一問其他人,才知道鐘曉峰要了一輛中巴,帶著大部隊去太湖邊溜達了。
中午雖不是正宴,三十八桌人卻差不多齊了,菜單略遜晚上,也有八冷八熱兩湯兩點心,沒有新娘新郎,兩點不到就撤了席,轉眼三點半又擺臺鋪桌布,婚慶公司的人早把祥云樓和另兩棟輔樓布置妥當,攝像機攝影機紛紛到位,等桌上飾品也擺放完畢,四點多鐘外頭又進來兩臺巨大的搖臂,看熱鬧的小孩子們頓時咋呼起來,原來唐方的一位表姐是廣電總臺的,唐方陳易生的婚禮承了宋代的特色,兩件禮服被她發在朋友圈后,領導安排取點素材,好用在春節期間宣揚傳統文化的節目里。
和別家花團錦簇的布置不同,三棟樓里全按照陳易生的手繪圖,摒棄了原來所有的西式餐邊柜和歐式擺設,開闊了許多,擺放了許多綠植和干花,深深淺淺的綠色間點綴著深紫淺紫橙色,極其典雅又別致。最大的插花作品擺放在祥云樓主廳里新搭建的喜堂之上,卻是日式花道風格,幾塊高低錯落的烏色石頭間,彎曲光滑的樹干打磨過上了淺米色,如雙臂展向天空,又宛如一對比翼鳥,細細的同色枝條蜿蜒成翅膀展開的形狀,上面纏繞著疏密有致的藤蔓,燈光下略帶透明感,藤蔓之間又有金黃色的黃鐘木花,絹花惟妙惟肖,視覺沖擊力極強,攝影師攝像師不等婚禮開始已經拍了許多場景和空鏡頭。
大表姨父喜洋洋地帶著賓客們來回參觀,自然少不了要炫耀一番:“哪杭?噻是阿拉侄女婿設計格,伊親手畫格圖,格趟日本展覽會上圖紙阿拉就賣忒靠一百份。(怎么樣?都是我侄女婿設計的,他親手畫的圖,這次日本展覽會上圖紙我就賣掉近一百份。)”
“伊腦筋靈光得勿得了,巨伐?哈哈哈,倷啊要買?打八折把倷啊。”
“吾勒日本請了插花大師做了格作品,覅太贊呀,現場就被大和地產買得去了。”
這些熱鬧,剛剛換上禮服的新郎和新娘是不知道的。化妝師把精致的花冠給唐方戴上:“唐小姐,你這個花冠和禮服,能不能授權給我們公司復刻?實在太美了。”
唐方還沒來得及回答,旁邊早就準備妥當的陳易生轉過身來:“可以啊,圖紙我有全套的,就是有點貴。讓你老板直接聯系我好了。”
聯系他的人,能不被他說服的,好像沒有。想起昨天聽大表姨父夸他靠賣現場布置綠植花藝的設計圖就掙回了整場婚宴的成本,唐方忍俊不禁橫了陳易生一眼。
已經贏了陳易生三盤象棋的周道寧手上棋子一停,忍不住抬起頭來,卻依稀從陳易生的臉上看到以往唐方那種斤斤計較得逞后樂滋滋的模樣。轉過頭,看見林子君一臉嫌棄趙士衡目瞪口呆,周道寧搖了搖頭,啪嗒一聲落子無悔:“將軍,你又輸了。總計一萬。”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陳易生一愣,回過頭來想要悔棋,卻又要在唐方面前撐著面子。
“道寧啊,我們再來一盤,你要是贏了這盤,五千,我輸你一萬五,要是我贏了,你一分錢不出,怎么樣?”
唐方在這似是而非的邏輯上吃過虧,咳了兩聲:“差不多了啊陳易生。”
“好。”周道寧卻微微笑,胸有成竹地重新開始擺棋。
陳易生嘆了口氣:“算了,愿賭服輸。我下不過你。你還真忍心贏我的奶粉錢啊。”
周道寧輕輕打亂棋子,抬起眼笑了:“就當是唐方放在我這里的私房錢好了,我替她保管,以后每年發利息給長安買奶粉。”
“那還是再來一盤吧,我們賭大點,加個零,兩個零怎么樣?”陳易生眼睛發亮,懊惱剛才賭注太小。
方樹人推開門:“吉時到了,快點了。”
周道寧笑著站起身:“我先過去等著觀禮。”
陳易生連呼可惜,被唐方無影腳踹在了屁股上,老婆的瑜伽不是白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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