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朝堂爭辯(五)
見眾臣不反對,但也不說話,兵部尚書熊義當先開口呼應,“英國公,太祖建立大明到當今皇上奉天靖難,一眾武臣都是勞苦功高,如何能有其他歹心?英國公放心,這個我們還理會得。”
張輔是右軍都督,其實五軍都督府和兵部,這兩個衙門都是掌管軍事之事,看起來是有些矛盾,但實際上朱元璋將他們的職權劃分的相當清晰,兵部有任免將領、升調、訓練軍隊的權力,但不能統帥軍隊打仗,而五軍都督府下轄各地都指揮使司,雖然有統兵作戰、管理屯田、掌管軍籍、推選將領的職能,但卻沒有調遣軍隊的權力。
兵者無小事,這兩個衙門設置之初的用意就是互相牽制。
不過兵部尚書是文臣,五軍都督府都督是武臣,不管職權怎么劃分,總歸都是兵事,兩者之間是存在話語權競爭的,朱棣時期,五軍都督府的地位是高于兵部的,就比如張輔是武臣正一品,而熊義和其他六部尚書一樣,是文臣正二品,所以熊義為了差事好辦,很多時候還得順著五軍都督府的意思,所以是他第一個站出來響應張輔,但到了明代中后期,兵部地位是遠遠高于五軍都督府的,嘉靖時的張居正就曾任兵部尚書。M.cascoo.net
張輔看向楊士奇,剛才可是他當心反駁的,“楊大人如何看?”
楊士奇躬身,“英國公,方才豐城侯說起唐高祖冊立太子之事,他所言雖說不妥,卻也是無心,我也理會得。”
“那便好說了......咳......咳......”張輔哈哈一笑,卻扯動了心肺,咳嗽不止。
“將軍......”
李彬陳懋等人趕忙上前要撫背部伺候,卻被張輔伸手拒絕。
他依舊看著楊士奇和楊榮,“兩位大人,那就剛才豐城侯的話不作數,我來接著說。”
他緩了緩,“當年唐高祖李淵能得天下,太宗皇帝出力甚多,西擊薛舉、北擊宋劉、東擊竇建德與王世充,戰功赫赫,大半唐地為其所得,而李建成呢,雖然也有一些戰功,但相比之下卻要遜色良多,要是楊大人在高祖麾下,太子冊立之事,該當如何建言?”
楊榮和楊士奇這兩位太子侍講聞言對視一眼,均是皺眉,張輔的這個問題可謂刁鉆。
其實他的話和李彬如出一轍,但是比李彬卻聰明多了,他不點后面的玄武門之事,只問李淵對錯,誰該被立太子,若兩人說李建成,那秦皇漢武,唐宗宋祖豈不是白叫的?若說李世民,那文臣一直堅持的嫡子立長不立幼又如何說起?朱高煦豈不是也有爭奪太子的權利?
楊榮想了想,回話道,“太宗皇帝文治武功,自是絕巔,李建成妒賢嫉能,不堪大統之位。”
“嫉賢妒能?”張輔聞言笑道,“楊大人的意思是,品行不佳就不能立為太子了?張某記得你們文臣里可還有一句話,嫡子立長不立賢。”
“這......”楊榮這個大才子一時語塞,張輔以唐太宗當年之事比喻現下,的確是不好回答,擔心又成了李彬那樣的無心之失。
陳懋言語直接,在一旁補刀,“就算以品行而論,刺駕之事、行刺漢王,圖謀上位,如此之事,甚至不如李建成,有何能耐繼承大明大統?!”
奉天殿內群臣沉默,一時不知如何應對一眾武臣的言語進攻。
張輔見狀,嘴角抹過一彎弧度,對黃儼拱手,“黃公公,我等朝堂爭論,只為辯個是與非,該與否,但太子廢黜與冊立之事,關乎社稷,還請皇上定奪。”
他心中清楚,朝堂上的爭論只是爭論,最終還是得皇上定奪,但爭論的結論代表大臣的意見,皇上也必然要參考,所以贏了這一局,便立刻讓黃儼上稟皇上。
“英國公!”
許久沒有再開口的湯宗突然開口。
因為剛才關于前朝舊臣爭辯時的突兀之言,他的話現在很能引起矚目,他這一開口,群臣紛紛朝他看來。
張輔回頭,看向湯宗,眉宇間閃過一絲不滿,“湯大人,我聽說你方才提起我父,不錯,我父親是前元舊臣,卻也是靖難功臣,所以我從未對你們偽帝建文時的朝臣另眼相看,那現在湯大人有何指教?”
他還真有些忌憚湯宗,因為這人有時候真的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就如方才一樣,所以張輔這話說的直接點,就是我可以支持你前朝舊臣的言論,但你不要參合我廢立太子的事情。
湯宗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但要他袖手旁觀,這怎么可能?自己幾乎一夜未眠,做這么多是為了什么!
他朝周圍群臣拱拱手,最后對著張輔,“英國公方才說起唐高祖唐太宗當年之事,湯某卻有不同看法。”
張輔臉色一冷,“湯大人有話盡管說。”
“好!”湯宗面向群臣,“方才不管是英國公、豐城候,還是內閣楊大人,言語之中,盡說李建成不足之處,不過在我湯宗看來,李建成雖有不足,但也當得起太子大任,你們說他戰功甚微?那擊敗梟雄劉黑闥,招撫山東,攻入長安,抵御突厥,是誰人所為?你們說他妒賢嫉能?他妒的誰人的賢?又嫉的誰人的能?他手下薛萬徹兄弟,王珪,魏征等人也都是身有大能,卻也是忠心輔佐,太宗皇帝東征西擊,屢建大功,卻也未見他擔憂功高,有意為難,反而若沒有他用心后勤之事,北御突厥,從旁策應,太宗皇帝何以能如此順利?李建成早早被唐高祖立為太子,本就應坐鎮統籌,他所行之事哪里又有不合體統之處?”
他最后看向張輔,“英國公,你問兩位楊大人,若是唐高祖朝臣,當如何建言?這個問題我來回答,我當建言維護李建成太子之權威,削減賜予秦王李世民的種種功勛特權,以免釀成大禍。”
這話一出,眾臣又是滿臉震驚。他這話明顯是說當年的玄武門之事,錯不在唐太宗李世民,也不在正統太子李建成,而在唐高祖李淵,怪他沒有及時打壓李世民,反而給了他開府招將等太多特權,導致李世民有了非分之想,最后釀成玄武門兄弟相殘的慘劇。
那對應到現在,湯宗的意思就是,關于太子廢立之事,就是錯在你朱棣本人,因為你偏愛朱高煦,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放縱于他,導致他心懷不該有的念想,遲遲不肯赴云南就番,倘若日后出事,也是你朱棣沒有早做打算的錯。
這可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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