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醒來，跟著謝行來到人間，已經整整一月有余。

        長安城的雪依舊不知疲倦的落下，將滿城都裹挾進茫茫白雪之中。

        謝行來時，就看見曦禾一身單薄的衣裙落在雪地里，一側的樹枝上凝結出冰棱，正倒掛在空中。

        而在冰棱之下，便是坐在石凳上的曦禾。

        不論何時，她的坐姿都端正無比，筆挺的脊梁如懸崖邊的松柏，如林中的綠竹，瀟瀟而立。

        謝行進去的動作一頓。

        揚于漫天的雪花戛然而止，謝行似從此處窺見不一樣的天地。

        可一切的發生卻都在眨眼間。

        雪花重新落于青磚地面，面前的人與景并無不同。

        謝行只當是自己的累了，重新提步而進。

        “如今天寒雪大，曦禾怎坐于此？”

        于漫天飛雪中曦禾慢慢偏頭。

        晶瑩的雪花覆滿烏發，就連眉鬢間也就此染上，她坐于大雪之中，顏色卻是驚人的儂麗。

        謝行心跳戛然而止，萬籟俱寂。

        “看看天。”

        寂靜之中，他聽見曦禾的聲音陡然而起，宛若平地一聲驚雷，陡然炸響在耳側。

        所有的感識盡皆歸于此身。

        謝行壓下心頭的疑惑，坐了過去。

        奇異般的，竟全然沒有半點冷意。

        他聞言望天，不太明白：“天有什么好看的？”

        “看歸途。”

        謝行覺得曦禾說話還真是有意思極了，這天高高在上，他們凡夫俗子壓根就觸摸不得，怎么就成了她的歸途。

        他揶揄一笑：“曦禾怕不是天上的仙人？”

        曦禾聞言自也是一笑：“謝公子聰穎過人，不如猜猜？”

        謝行聽此，笑道：“天道歸途，不過是荒謬之言，曦禾玲瓏剔透，如何不懂。”

        曦禾聞言，并未回答，而是淺笑不語。

        謝行弄不懂她這一臉的笑是何意，便也按住自己的心思不在多想，轉而問道：“那日救回來的公子如何？”

        聽他提及此人，曦禾臉上的笑容一落，隨后轉為淡漠。

        她修長如玉的手指已經扣在瓷盞的邊沿上：“醒了。”

        聞言，謝行是又驚又喜。

        那日他們將人救回來時，呼吸微弱，幾乎要命喪當場，后來由曦禾施針，硬生生將他從鬼門關給搶了回來。

        只是謝行有一點不明，那日曦禾見著他，明明情緒波動很大，可如今卻是平平。

        “既然醒了，那我便去看看他。”謝行說著，便起了身，“你可要一起？”

        曦禾如今有些心煩。

        她指腹落在冰涼的瓷盞外，若非這是在凡塵，只怕面前這一方天地都不能幸免。

        好半響，就在謝行以為曦禾不會應答他的時候，她卻從容起了身。

        雪抖落了她滿身，她徐徐緩緩行止他跟前，說道：“那便一起。”

        是有些無奈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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