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離難(三)
這一場戰爭來的悄無聲息,發生在兩國交界處的一座深山中,除了當事人,可能沒有人會知道這里在進行著戰爭。
鐘聲早早地棄了馬車,在林子里找了一個隱蔽處,既能很好的掩護自己,也能觀察到四周和山上的狀況。
他觀察過四周,雖說這是一座深山,但實際上還是有一定的兵力在的,但是先不說畢竟敵國的這次行動過于突然,我軍在時間上失了先機。就一開始的規模來看,敵軍的數量絕對不是此時駐扎在這里的軍隊能夠匹敵的,即使加上陳玄的暗衛,也不過是杯水車薪。雖然自己作為被兩位公子一同帶來的人,并沒有被抓起來,甚至還被保護著找到了這么一個好地方。但是這次行動實在是太過突然,而在山上的那兩位的身份也屬實尊貴,一批批的駐軍趕上山頭,周圍逐漸寂寥無聲。
如果他們兩個今晚沒有下山,大概自己也是活不了了。畢竟自己只是個來路不明的人,就算能夠僥幸逃脫,恐怕也會被當作奸細抓起來處死。
恍惚間,有兩個人影從山上磕磕絆絆地跑了下來。會是他們嗎?
鐘聲想也沒想就離開了自己現在這個安全的藏身點,開始向山腳下小心翼翼地挪去。反正最壞的結果就是遇上敵軍被殺死,但如果是那兩位公子,或許自己可以幫上他們一點小忙。
但隨著兩個人的逐漸接近,鐘聲的內心感到了一陣不明不白的劇痛。他清楚地明白這就是那兩位公子。但他又多么不希望那兩位公子是現在這副模樣。
陳玄他大概一直拼命地保護著林徹,他簡直是吊著一口氣護著林徹下山的。他的后背上有被敵軍的火箭擦過的灼痕,衣服幾乎成了碎布條,身上有幾道明顯的傷痕,不停地冒著血。
林徹更沒有好到哪里去了,這位平時偷懶的小公子什么時候吃過這樣的苦頭。他雖然在陳玄的保護下,傷勢沒有陳玄那么重,但是傷落在他的身上卻更加觸目驚心了些。白天那個滿面春風的少年如今卻奄奄一息。
鐘聲靠近了他們,陳玄警惕地想要刺向鐘聲,但是終究太無力了,持劍的手無法正常發力,鐘聲聽到林徹不停地在呢喃:“三弟還在山下等著我們。我們不能死。阿玄。我們死了,他也會死。”
“陳公子,是我,林公子交給我吧,這是車上一些剩下的傷藥,處理一下我們趕緊走吧。”
陳玄緊緊地摟著林徹,”三弟,你沒走,真是太好了。“
“陳公子,趕緊處理一下傷口吧,不然”鐘聲話還沒說完,陳玄已經倒了下去,而林徹則被他護著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他發出了一聲悶哼,也沒將林徹推開。
鐘聲不由得感到一陣絕望,自己能將他們帶出去嗎?
一個重傷昏迷,一個也快了,真是不妙。
鐘聲認命地將他們做了最簡單的傷口處理,將他們小心翼翼地往安全的隱蔽點挪去。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下來將他們裹了起來,便拿起陳玄的劍蹲守在了山腳下。
鐘聲祈求著援軍趕緊到來,一邊膽顫心驚地拿著劍。他怕殺人,但他也怕那兩位公子被殺。
拿起劍的那一刻,他感覺到了戰栗。
無論山上的駐軍和暗衛如何頑強抵抗,但是當敵軍發現兩位小公子逃下山后,還是有些人來到了這邊的山腳。
有時侯人不太多,一兩個,鐘聲可以借著處于暗處刺穿幾個敵人。但是有時候是四五個,悄悄解決掉兩三個就會被發現藏身之處了,要解決剩下的總是會挨上幾下。
血不停地在流,鐘聲覺得自己的身體比剛穿過來的時候的溫度還要低上幾分,而且自己的生命力也正在隨著汩汩鮮血而不斷地流失,不知道自己被戳了幾個洞了,但真的不甘心初來乍到就將要杳無音訊。
視線早已經被血模糊了,拿著劍的手臂也不斷重復著機械動作,不知道多少次抬手,不知多少次被刺傷,山頂上本來沖天的火光也逐漸黯淡下來。難道山上的人已經全部陣亡了嗎?敵人是不是要沖下山來了。完了,這下真的要被刺穿成一只刺猬了,希望那兩位公子能夠活著見到援軍吧。我可能是等不及了。增援實在是太慢了。
鐘聲已經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血可以流了,他已經麻木掉了,山上好像這一批沖下來的人格外的多。還好他們沒有想到放火燒山,這樣兩位公子可能還有活下去的機會。
但,就在鐘聲將要閉上眼墜入無盡的寒冷的時候,他跌入了一個充滿血腥味但十分溫暖的懷抱。一如白天那么溫暖。
“三弟,不要睡過去,阿玄他還活著,我也還活著,你就不準給我死,援軍到了,援軍到了,我帶你回家,我會帶你去逛繁華的京城。”
“林公子,讓我們給他包扎一下,這孩子沒有被刺中要害,被刺了那么多下還能挺到現在,意志力十分堅韌,他能挺過來的。“一位大夫摸樣的的人勸著林徹。
“快給他療傷啊,你還廢話那么多干什么!我抱著他,他可以暖和一點,你給我快點給他包扎!”林徹知道如果父親在場肯定又要說他沒有身為丞相之子的風度了,但是這是自己今天剛收的小弟,本來應該被自己帶回去吃上佳肴,穿上暖衣,如今卻是劍痕加身,血衣裹身。
阿玄受了重傷,三弟受了重傷,只有自己只是被劍劃到了幾下,如果不是平日習武之時偷懶,怎么會連累到他們,不然至少能保全自身,不給他們添麻煩。
“林公子,不哭。臉都哭臟了。”鐘聲感覺自己仿佛聽到林徹內心絕望的哀號。看了看那個璀璨的少年,果然他還是應該一副干凈的模樣。
“臟了又何妨,你好好的。我回去會努力的。我想做你二哥,現在更想了,你要給我這個機會啊。”
鐘聲笑了:“林公子,你放心,不要擔心了,別哭。”
林徹盯著在自己的懷中的鐘聲,看著死在山腳下數目并不是很少的敵軍,不由得想起剛找到鐘聲時旁邊的援軍的驚詫:“這么小的孩子竟然如此有魄力,硬生生地守住了這個山腳,沒讓一個敵軍踏過這里,真是太令人震驚了。”
萬級臺階,血跡斑斑。鐘聲卻守住了。
林徹感覺自己的心境有所改變,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阿徹,地上涼,把鐘聲放到車上,你也該歇息一下了。”陳玄自幼習武,即使這么重的傷,只要沒死,現在也能勉強動彈。
“阿玄,我決定了,我回去就要和父親說,我要參軍。我要保家衛國,我要揚我大陳國威,看誰敢來犯。”
“你想要做,就去做,我反正是會支持你的,到時候你做到了將軍,我就做你的副將。”陳玄看著林徹,既然他想參軍,他就陪著他去。
回去必須加強訓練力度,這次還是自己太弱,差一點護不住阿徹。不過那個小東西看著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關鍵時刻卻這么厲害,實在是令人意外。
林徹抱著鐘聲,將他移到了車上。
趕來的援軍將從山上下來的敵軍給殲滅了,而山上的那些駐軍以及林家和陳家的暗衛全部陣亡了。看著援軍忙碌地打掃結束后的戰場,林徹預感,往日平靜的生活要被打破了。
果不其然,當林徹陳玄一行人回京之后,他們便得知了原來的老皇帝突然暴斃而死,而身體自小便有隱疾的大皇子臨危受命,做了新一任的皇帝。而這次鄰國的突然發難,以及老皇帝的逝世,讓許多本就不太安分的國家開始蠢蠢欲動起來。戰事也以意想不到的頻率頻頻爆發。新皇的身體也在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一天天敗落下去。
“阿玄,皇上最近龍體欠恙,上次進宮尋他,他的精神看起來更差了。“當初那個稚嫩的少年如今已完全變了個樣子,短短兩年內,倒是出落的溫潤如玉,謙謙君子。身體由于練武的關系也不像曾經那么單薄了。
看著如今的林徹,陳玄拍了拍他的肩,嘆了口氣:“皇上他身體打小便不太好,先皇也沒有其他可以托付重任的皇子,這樣下去……“陳玄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們倆自幼便同當今圣上一起長大,對于他那患有隱疾的身體狀況自然是再清楚不過的。
“皇上他上次還和我開玩笑說,你長得和他這般相像,如果你能代替他治理幾日朝政,他也可以放松個幾日。“
“我到是有心無力呀,現在朝中政局尚未穩定,人心惶惶,一些不安分地已經開始站隊了,我父親為了查明這些人最近因此也著實忙碌。而且眾口鑠金,我怕到時候我替他幾日,我就被朝中那些大臣給吞的連渣都不剩了。我可不敢在這種事情上有想法。”說完林徹靜默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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