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這個能壓榨
當柳意看到方書華,聽到她說話的時候,如果這是在動畫片劇場,柳意的腦袋上一定會亮起一個大大的感嘆號。
是她!
是她!
就是她!
這位女士,就是她所需要的人才。
看一個人有沒有才華,是一兩句話看不出來的,但看一個人有沒有管理才能,卻可以從簡短話語中看出來。
這么說吧,在和黃禮分析為什么那色痞沒有被處死,而是被作為勞力使用時,方書華用的是典型的“管理者思維”。
而不是像是黃禮那樣,單單只看這一件事。
柳意對著方書華笑的志在必得。
一旁的黃禮整個人陷入到了巨大的懵然中。
他的腦海里,只反復回響著一個字。
啊?啊??啊??!!!
不光他震驚,方書華也震驚。
她是知曉此地女子也能做官吏的,但她如今已經是個老太太了啊。
震驚,疑惑,又有一些欣喜,還有些許久未感受到的激動。
“這……縣令莫不是在說笑?老身今年已五十有一,是知天命的年紀了。”
五十一歲在大安朝,確實是可以被稱為老人的年紀了,說句不夸張的,這個年紀死掉也很合乎情理。
如王在這樣,五十多歲了,還能每天活蹦亂跳,四處學習進步的,真的是少數。
柳意卻是毫不在意這個知天命的年紀:
“您雖年長,但還未年老,我也并非說笑,而是誠心想讓您在我胡縣做事。”
“胡縣雖小,可朝氣蓬勃,正適合您一展才華啊。”
五十一歲怎么了,正是闖蕩的年紀。
想想穿越前規劃的上班時間,一群老頭老太太能顫顫巍巍擠地鐵,她這個創業初期的胡縣,怎么就不能招一位五十一歲的官吏了。
而且,柳意看得出來,方書華說著拒絕的話,眼眸里卻盡是心動。
是的,方書華心動了。
她出生在詩書人家,是方家最大的孩子,父母對她很好,教導她詩書管賬,按照他們這種類型人家的最標準方式養大了她。
十四歲出嫁,十五歲就有了身孕,那個時候的方書華并沒有覺得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不對,她的公婆待她和善,丈夫也還算好說話。
從一個不錯的家庭里,她到了另一個不錯的家庭,還有了孩子,將來如果不出意外,方書華將會像是她的母親,她的婆婆一樣,生幾個孩子,一輩子待在后宅,管理管理家里的事,做做針線活,一生就這么過去。
但意外發生了。
黃禮一歲大的時候,方書華的丈夫一腳踏空,淹死了。
公婆驚聞噩耗,沒到兩個月,也一前一后跟著去了。
方書華成為了偌大黃家的主人,但遺憾的是,沒有人認可她是主人。
如果這些事發生在普通百姓家里,或許會有二流子,或者是方書華丈夫的兄弟們來試探著想要打秋風。
換成了對女子壓迫更深的大宗族,情況就更加糟糕了。
人們認為,還不滿兩歲的黃禮才應該是主人,可偏偏他年紀太小了,于是便顯得那樣軟弱可欺。
那段經歷直到現在回想,方書華都覺得混亂不堪,黃氏宗族的人每天都上門來,對著黃家的財產垂涎欲滴,仆人們大多也并不愿意像是效忠方書華丈夫一樣效忠她,就連外面商鋪的掌柜,也開始理直氣壯的將她當做一個傻聾子一樣糊弄。
“那個時候,我才突然發現,他們根本沒有把我當成一個人看,在那些人眼里,一歲大的黃禮都應該比我更適合做主人。”
哪怕過了這么久,方書華說起這些時,還是滿腔怒意。
方書華的病,其實并不是什么重病,
這是一條很艱難的路,娘家千里之外,當時所有人都不站在方書華那邊,就連黃家的老仆都覺得跟著她這個女當家沒有任何前途。
好像一夜之間,全世界都是敵人。
“我是想了很久之后才明白的,不是他們一夜間變得瞧不起我,而是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之前那些與方書華笑言來往的人,是因為她的父親,她的丈夫才會如此。
當她身邊沒有了依靠,或者說,當他們認為她身邊沒有了依靠,方書華以及黃家的偌大財產就成為了那些人眼里的一塊大肥肉。
最要命的是,官府并不庇佑她,大安朝對于家產的規定是,有子女的留給男丁,而方書華,對于她來說最好的情況,就是帶走自己的嫁妝。
因為她不是男丁,她只是某某人的妻子,某某人的母親。
宗族不可能讓她離開。
當時的情況,很有可能演變為方書華被強行改嫁,只要嫁了人,她的所有權利都會轉為丈夫的,自然也不能再阻攔宗族。
而她的兒子黃禮,也會被宗族以撫養的借口帶走,同樣帶走的還有黃家的家產。
這樣的事情并不稀罕,最后的結局往往是小兒“夭折”,屬于他的黃家財產,自然也會成為宗族的。
方書華幾乎脫了一層皮,才保下了一點微薄的財產和黃禮的性命,帶著他脫離了黃氏宗族,單獨生活。
“為了維持家計,我當時拿著僅剩下的一些銀兩從商,只是開商鋪而已,可是當那些人知道家里只有我這么一個女子,還有黃禮那么個幼童的時候,一些人便有聞著味來了。”
方書華的管理意識不是天生的,也不是有誰教給她的,而是她在艱難生活的時候,一點一滴自己悟出來的。
她就這么養大了黃禮,將他培養的很好,黃禮當了官,直到大安朝沒了,這才辭了官職。
“但你比他可要強上許多。”柳意并沒有因為黃禮是方書華的親生孩子就捧著他,而是握著方書華的手,非常真摯的道:“我想,您一定想過吧,如果你是男子,如果你也能像男人一樣當官,你一定當的比黃禮還好。”
方書華眼尾泛紅,反握住了柳意的手:“是,我想過,只是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可以。”
“在胡縣就可以,我們胡縣,為官做吏,不分女子男子,不分家世,只要有本事,就能在胡縣謀得一官半職。”
柳意趁機安利:“您當初脫離黃氏宗族的時候沒能得到官府的支持,但現在,若是再有女子遇到類似的事情,您卻可以作為官府支持啊。”
她要是真心想要勸一個人,幾乎沒有人能夠扛得住,更別提,方書華本就已做下了決定。
如果不是打算留在胡縣做官,她就不會和柳意說自己的這些往事了。
人與人相處,最忌交淺言深。
柳意可不相信,一個能夠獨戰宗族,硬生生在四面都在排斥自己的環境下,帶著孩子成功逃脫的人,會因為她說了幾句暖心的話,就將自己的過往全部展露。
方書華將自己的過往展現出來,是在表明自己的背景,同時還不惜以自己的過往悲痛經歷作為引子,拉近與柳意之間的距離。
同為女子,因為身為女子而遭遇的事情說出來,是有極大可能贏得其他女子共情的。
比如說吳妙茵,她方才直接聽哭了,此刻看方書華的眼神也變得親近了不少。
這不就是拉近了同事之間關系嗎?
而對柳意,方書華是在證明,同為女子,在外面不準女子當官的情況下,若是能入胡縣,她一定對柳意忠心耿耿。
柳意看得明白,但她并沒有覺得這有什么,甚至還更加高興了。
方書華越有能力,就越能成為她的左膀右臂。
柳意并不吝嗇于給個大一些的官職,對于滿縣都找不出一個二級以上人才的胡縣來說,方書華這個絕對過了五十級的人才值得最好的待遇。
因為柳意說要和方書華去屋里聊,沒帶黃禮,此刻黃禮正在屋外轉來轉去。
他還是懵的。
完全沒有意識到,劇情怎么就發展到了胡縣縣令招攬母親去做官。
他們,他們不是來看病的嗎?
但轉念一想,若是胡縣縣令想要招攬母親,那肯定要幫母親治病的。
這倒是一件大好事。
但若是母親不愿意為官呢?
雖然來此地時間還不長,但黃禮已經意識到了胡縣縣令柳意是個多么雷厲風行的性子,且她既然會刻意晚上去抓小偷(其實是去逛街),眼里也應當見不得沙子。
她可不像是那種看中了母親,然后說放手就放手的樣子。
黃禮只恨自己無用,又只能繼續在外面轉圈了。
屋內的交談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才結束,黃禮也就在外面轉悠了將近一個時辰。
直到門打開,他才連忙湊過去,小心翼翼扶住了母親。
“母親,可累了?”
方書華是有一點累,但比起身體上的稍稍疲累,她的精神卻是十分亢奮。
“我已應了柳大人,日后,我就是胡縣縣丞。”
黃禮又遭受到了新的震撼。
縣丞是僅次于縣令以下的官員,這就相當于,方書華一下變成了胡縣的二把手。
“母親,這……”
他下意識就要說點什么,但一張口,看到方書華皺眉看過來的視線,黃禮又默默閉上了嘴。
對于黃禮這番反應,柳意還是有些小意外的。
這要是換成別的當過官的男人,恐怕已經急得跳腳,開始說一些諸如“您一女子怎么能為官”“您這樣大年紀還是好好修養為好”之類的話了。
在大安朝的觀念中,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已經在富貴人家出現了。
可見早早喪夫還是有好處的,被方書華養大的黃禮,并沒有接受太多父權教育。
黃禮沒敢說什么阻攔母親當官的話,只偷偷看了一眼柳意,小聲問:
“您所患的消渴之癥,不知柳縣令可有法子治?”
消渴癥為絕癥,得了此病,就當于是被判了死刑。
消渴癥,顧名思義,就是會讓病人感到口干口渴,多尿,形體消瘦,容易感到疲乏。
此病初期還好,嚴重后,消渴日久,病情失控,有時會引發腦卒中,有時會使得腹腔臟器失去功能,傷口也會不易愈合,甚至壞死四肢。
此病十分折磨人,且無藥可醫,十分可怖。
黃禮選擇辭掉官職,四處求醫的原因就是因為母親得了消渴癥。
可他尋遍能尋的名醫,卻無人能解此癥。
關于方書華所患病癥,在一進屋內之后,柳意就已經做了一個初步的體格檢查。
此刻,是她的醫生主場,當即切換了應對病人家屬的語氣:
“放心,雖不能根治,但可以通過治療將病情控制住,并不會影響她的壽命。”
消渴癥,就是現代所說的糖尿病。
對于現代醫學來說,雖然不能將之完全治愈,卻可以通過積極治療,將血糖控制在正常水平。
如果柳意能一路學到星際醫學水準,也能夠做到治愈,不過醫學跳級可不能跟年級跳級比,至少現在,柳意只能做到控制糖尿病病人的血糖。
她還有點遺憾,如果能夠開掛一樣的一路學到星際醫療,直接將方書華治愈。
這么能干一個人才,身體要是健康了,她簡直難以想象方書華能干多少活。
可惜了,她雖然求賢若渴,但也不是周扒皮,方書華是病人,雖然并不嚴重,但現在肯定也不能死命壓榨她的勞動力了。
柳意在這邊可惜,黃禮卻是又經歷了今日的再一個極大震撼。
消渴癥?!
竟能被控制住?!
他的母親不用死了?!
黃禮激動的熱淚盈眶,整個身體都在止不住的顫抖。
“當真嗎?您當真可以控制住消渴之癥?”
柳意很篤定:“當真。”
方書華也是眼眶泛紅,為自己能繼續活下去,也為自己的官吏新人生。
噗通一聲。
激動無比的黃禮跪在了柳意面前。
他重重磕下頭,情真意切:
“柳大人今日救我母,黃禮感激不盡,唯有以身為您差遣,若柳大人不嫌,黃禮愿于胡縣為吏,報答大人救母親性命之恩,還請大人成全。”
他身后的兩個老仆連忙也跟著跪下。
柳意:好好好,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
雖然她本來打的主意,就是得了方書華這個大人才,黃禮這個小人才也不能放過。
他母親都在胡縣當官了,他還能去哪?
不過對方自己送上來門來,也挺好。
柳意露出被感動到了的神情,將黃禮扶起:“郎君孝子之舉,我自然愿意成全。”
黃禮更加感激了。
柳意將人扶起來,手還搭在黃禮的脈象上。
脈象有力,很健康。
很好,這個勞動力能壓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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