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退一萬步來說
大軍要去攻打的地方,是一個叫做拔悉密部的突厥大部落。
拔悉密部也曾經屬于鐵勒諸部,只是隨著鐵勒諸部政權的分散,拔悉密部分了出去,漸漸發展出了屬于自己的政權。
在草原上,拔悉密部的人數不算最多的,但比起其他大部分是放牧人員的部落來說,拔悉密部的勇士數量極多。
他們在有意識的馴養馬兒作為戰馬,打造武器,培養勇士。
當部落戰力到達某種程度之后,他們開始將影響輻射到周邊的小部落,這些小部落自然是打不過拔悉密部的,只能依附,每年奉上牲畜,皮毛,糧食,衣物等物資。
如果拔悉密部有什么軍事相關的行動,小部落也要送出自己的勇士,參與到這場行動中。
因此,拔悉密部雖然人數相對其他大部落來說有些少,但已經是個擁有自己勢力范圍,有著一定的影響力的大部落了。
“我們的行動要快,攔截點是最重要的,不然如果讓拔悉密部派出人到依附他們的部落報信,這場戰事一定會被拉長。”
“雖然布置了攔截點,但也要防范萬一,所以在依附于拔悉密部的四個中中小部落外面,也布置了四隊人馬。”
如果說,昨天還是書面通知,那么今天就是當場會議了。
馬勇面對著自家的將領和鄒家的將領們,十分詳細的說著接下來要給他們布置的任務。
被派出去的四隊人馬無疑是重要但也是最輕松的,因為他們大概率并不需要直面對戰,而是起到一個保險栓的作用。
拔悉密部派出去報信的人,百分之九十會在攔截點就被攔下來,這四隊人馬的存在意義,便是攔截那剩下的百分之十。
輕松,無壓力,幾乎不用出戰,但還能在戰局結束之后,分到一些小功勞。
這樣的好差事,馬良才覺得怎么也應該給自己人的,可柳州軍卻給了他們。
昨天接到命令,他還有些半信半疑。
今天,當場再次接令,馬良才顫抖著唇,眼尾都有些泛紅的激動看向馬勇。
作為將領,他比誰都更清楚,自己帶出來的這兩千雜兵,只要上了戰場,能活下來的機會十不存一。
并不都是因為軍備和力量的原因,還因為他們在來到草原之前,就是作為雜兵存在的。
大安朝的每支軍隊里都有這樣一些雜兵,他們沒有受過正統訓練,不被分配好刀好槍,吃著最少的米糧,作為一種隨時可被犧牲的消耗品而存在。
所以,在柳意對鄒將軍說,她接下委托,全權打擊拔悉密部,但希望他出兵兩千之后,鄒將軍毫不猶豫就選出了這兩千雜兵,因為在他的理解里,一邊是自己的兵,一邊是別人的兵,主將在進行兵力部署的時候,一定會盡可能保全自己的兵,消耗別人的兵。
既然知道了是注定被消耗,自然要選出消耗掉也不心疼的那一批。
這些雜兵是,馬良才也是。
所以踏上草原之后,他的精神狀態一直都很優良,因為知道自己迎來的是九死一生。
就算是活著回去了,這場鄒家軍注定會損失慘重的戰役,也會讓他的職業生涯蒙上一層劣跡。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劣跡是被選中的,但那又如何?沒人在乎。
所以昨天的馬良才才會那樣激動。
如果說,這場戰事中,能有什么任務可以最大可能的保住他手中的兩千兵,也只有這個任務了。
柳州本可以交給自己人的,但卻交給了他們,最大程度的,保住了他手下這兩千雜兵的性命。
毋庸置疑,這是善意。
昨天白桃花來送肉罐頭的時候,也說是馬勇吩咐的。
要不是兩人年紀差不多,他幾乎都要以為自己是馬勇私生子了。
但話又說回來,也沒有人規定,父子關系必須相差年歲很大啊。
馬勇總覺得馬良才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他咳了一聲,做最后總結:
“目前的兵力部署就是這樣,關于敵情分析,后勤保障和應急計劃,以及各類戰斗中信號通信,也會再以書面形式分到你們手中,就這樣。”
他自己說完,自己都覺得有種自己好牛好正規的樣子。
其實馬勇在胡縣當校尉的時候,也會召開軍事會議,但基本都是說上一遍完事。
比如“你去這,你去那,我和誰誰誰在前面攔截,整他們一個半死不活”。
那個時候,也沒覺得不正規,畢竟大家打仗不都這樣嗎?
但現在馬勇才發現,不知不覺,他已經被柳州的州署處理方式腌入味了。
【書面形式】說的順口不已,也完全不用操心書面形式的內容找誰做,正在帳篷中做快速會議記錄的參軍機自然會整理好,再下發下去。
一場軍事會議結束,將領們紛紛走出帳篷,準備點兵去到自己被分配到的區域。
馬良才走出帳篷才想起來,柳州的州牧是柳意,馬勇是她下屬。
可方才的會議上,柳意始終安靜聽著,甚至馬勇還給她也布置了任務。
而她完全不介意,甚至稱得上是態度平靜的接受,仿佛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馬良才萬分確定,柳州的實際主人就是柳意,鄒將軍之前恨不得一個月派三十個探子到柳州探查軍事情況,他手下的人都知道,柳州兵權基本都是集中在了柳意手中。
而無論是官員,將領,還是普通百姓,都只認柳意一個人。
無疑,她是實權州牧,馬勇在她面前只是個下屬。
可她卻在戰場上,將主將權利交給了自己的下屬。
這是可以真實存在的嗎?!
如果馬良才是現代人的話,相信他此刻的感覺,應該差不多相當于:
身處一家日常九九六,周末要被喊去加班但無加班費,員工還要自費買咖啡更精神當牛馬的公司,卻突然發現隔壁公司早十晚六周末雙休,加班費三倍算,還有餐補房補車補。
大家都是打工的!怎么我們這么不一樣!!
馬良才精神恍惚的走了。
帳篷中,其他將領都走了個七七八八,柳意慢慢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實際上,戰事上的事,確實是馬勇部署,決策。
但她當然也是可以提建議的。
像是這次讓鄒將軍派來的兩千人負責監視四個中小部落,就是柳意決定的。
馬勇倒是還帶了一點,以前在大安朝當將領的思路模式:
“大人,這兩千人又不是我們的人,就算不讓他們去沖鋒,也不用送這種好差事給他們吧?”
柳意活動活動脖子:“我們接下這個活,本就是為了練兵,柳州軍過去,能有什么練兵機會?還不如讓他們去,他們軍備不足,上戰場基本就是送死,這樣做,大家彼此落個省心。”
道理馬勇也知道,只是總有種吃虧了的感覺。
“便宜他們了,跟著我們來這一趟,就能撈些功勞回去。”
“回去?”
柳意望向他,笑了:“我沒打算讓他們回去。”
馬勇愣了一下,和柳意對視幾秒后,漸漸回過意來。
柳意這是想要這兩千兵歸順柳州啊。
臉上也緩緩,緩緩展開一個賊兮兮的笑。
“啊……哈哈哈哈哈,大人高明~”
他還試圖表達一下諂媚。
長得兇悍就是有好處,哪怕是這樣猥瑣賊笑,看上去也只會像劫匪,而不是像小偷。
馬勇看不到自己,因此也方便了他毫無阻礙的越想越順。
“正是正是!鄒將軍都將他們送來送死了,人心都是肉長的,對這種要自己去死的主官,何必還要回去呢?歸順我柳州,才是明智之選。”
“怪不得鄒家軍有人來投效,大人卻不收下,我還以為,大人是瞧不上這些雜兵呢。”
柳意笑容加深:“幾十個兵來投效有什么意思,要收,自然是將這兩千人全部吃下。”
馬勇更加思路通達。
難怪,難怪柳大人之前還派白桃花給這兩千人送罐頭肉吃。
這是在收買人心啊!
馬勇之前還覺得大人有些太過大方了,罐頭肉多也沒必要送給外人吃啊。
他們自家的兵完全可以一餐吃一個,保證立馬消滅掉存貨。
“至于那姓鄒的,是他自己做事不地道在先,我們幫他打拔悉密部,他選些什么兵給我們,干什么都玩心眼,也就別怪自己個被心眼玩了。”
馬勇還順帶自我消解了“道德困境”。
他是不嫌棄這兩千兵都是雜兵的,柳州之前剛招兵的時候,來的許多人外在不都是一副雜兵模樣嗎?
進了柳州軍營,吃喝上面跟上,再好好訓練訓練,就又是一名好兵了。
柳意見他已經高興起來了,叮囑道:
“這事你不用出面,態度上好一些就行,我安排了桃花和馬良才接觸,畢竟這兩千人目前身份是友軍,我們也不可能在草原上吃下他們,要歸順,也是等到解決了拔悉密部,他們回到靈州之后。”
柳意道:“我也沒出面,雖說我們想吃下他們,但送到嘴邊的飯不香,到時,也要他們給出我一些誠意來才行。”
簡單來說就是,白桃花馬勇扮白臉,柳意扮紅臉。
白臉們讓這些兵將向往柳州,紅臉則是給他們一種柳州也不好進的感覺,如此才方便之后的御下。
馬勇:“是,大人放心,我明白。”
中原還是挺講究名聲的。
雙方聯合出軍,結果柳意吞了友方的兵,據為己有,那是她不占理。
但待戰局結束,友方的兵回到鄒將軍手下,自己個要跑到柳州,那怎么都怪不到柳意頭上。
戰場上,這種搶兵的耍賴手段,馬勇相當熟悉。
他甚至已經腦補出了事發后,自己臉上要擺出怎樣無辜欠揍的表情:
我們可是好生生的將這些兵都送回去了,你的兵自己要跑,哭著喊著求我們柳州牧收下,就算是有責任,那肯定也是你們做的不好,我們柳州牧可是十分勉為其難才心軟收下的呢。
嘿嘿嘿,想想就好爽哦。
“馬上就要分散開了,雖說他們應該不會動刀槍,但要一直暗地里監視,也還是挺廢體力的,今日不能開火,我再囑咐火頭軍,送一些餅子給他們,可別把身體餓出毛病來了。”
一想到這兩千兵馬上就是自家兵了,馬勇一下子就有了分享精神。
于是,回到軍營的馬良才,又收到了十幾名柳州軍送來的餅。
“這是我們都督讓我們送來的,還有這幾個罐頭肉,是我們都督送給馬都尉的。”柳州軍如此說道。
馬良才:!
他又一次開始懷疑。
雖然他們年紀差不多,甚至他好像還比馬勇大了一歲。
但退一萬步來說,馬都督難道就不能成為他的父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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