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君莫微微頷首，一句“多謝”卡在喉間：“來了。”

話音剛落，一陣狂風平地而起，風落之后，幾人對面赫然立著一個白衣身影。

披散著的頭發被風吹開，那張猙獰可怖的臉出現在月光下，語音森然：“把我的寶兒還來！”

顧云笙站在兮塵身后，小聲道：“就是剛剛那個孩子。”

齊君莫將葉離抱起，道：“這里交給你了。”

兮塵點了點頭：“好。”

荼虞哪能眼睜睜看著葉離被帶走？可她剛要去攔住齊君莫的去路，便被兮塵的劍氣給擋了回來。

眼前的人一身白衣，仙風道骨，荼虞也是現在才意識到，他怕不是凡人：“今日我所作所為，皆是因果輪回，天意使然，道長若是網開一面，他日，荼虞定當結草銜環，以死為報。”

兮塵冰冷的劍鋒指著荼虞，那張干凈白皙的臉上沒有半點動容：“你既知道何謂天意，就不應再頑固不化、執著于此，逆天而行，必有惡報。”

“不，我只是想復活我的兒子，李家村犯下的罪，惡果不該由他來承擔，他是無辜的！”

“若不是你強行逆轉天命，他早已輪回轉世，也不至于淪落為鬼嬰。”兮塵淡淡的說道，似乎沒有什么能牽動他那顆無情無欲的心，“你，也不至于墮入魔道。妖，尚可存于世，魔，卻是為天地所不容。”

妖，非人之活物所化；魔者生人所化。

入魔者，嗜血殘忍，毫無人性，必將大亂于天下。

荼虞冷笑一聲：“既然如此，何必多說廢話？”

斷念劍鋒凜冽，游刃有余的接著荼虞的招式，不過十余招，荼虞就已落敗于斷念劍下。

以荼虞的道行，被斷念劍氣所傷，別無生路。魔氣散去，灰飛煙滅之際，她拉著兮塵的白袍衣角：“天，地……之大，為……為何……”

話未說盡，荼虞已經化作云煙。

待她消失之后，顧云笙才從樹后走出來：“嘖嘖嘖，真是令人動容，兮塵道長方才為何不手下留情？”

兮塵將斷念插入刀鞘中，淡聲道：“今日的手下留情，便是他日的禍患。”

顧云笙漫不經心的“哦”了一聲，又好奇的盯著他手中的劍：“哎喲，這可是把好劍，可有取名？”

兮塵側了側身，沒讓她碰到劍：“斷念。”

“斷念？”顧云笙不解的問道，“怎么起了個這樣的名兒？”

兮塵道：“人生在世，若執于一念，將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才會自在于心間。”

且說葉離，她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床上，那兩天一夜發生的事就像是一個夢，可左腿的疼痛在提醒她，那并不是夢。

“小姐，您醒了？”歡喜一直守在她床邊，看見她清醒過來，不禁喜上眉梢。

葉離一時間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沒睡醒：“歡喜？你，你怎么在這兒？”

歡喜有些手足無措的道：“將……將軍嫌奴婢干活粗笨，就把奴婢趕出來了……可奴婢知道，將軍是放心不下小姐，所以讓奴婢過來照顧您的！”

葉離抿著蒼白的唇，遲遲沒有說話，她是故意把歡喜留在將軍府的，可眼下，這丫頭又回來了，是真如她說的那般，還是……

“王爺人呢？”

歡喜道：“王爺把小姐送回來，就離開了，一夜都沒回來。”

葉離皺了皺眉頭，他離開應該是去處理荼山上的事了，也不知道他們會拿那母子倆怎么辦。

“小姐，您……您是不是，喜歡上王爺了？”歡喜忐忑不安的問道。

“聽你這話。”葉離費力的坐起來靠在床邊，“我是不該喜歡他了？”

“不不不，王爺人好，值得小姐喜歡！”歡喜忙搖頭道，“從前沒在晉王府呆過，只聽說王爺是個沒錢沒文化的山野莽夫，可久了才知道，王爺其實人很好，雖然是沒有什么錢，可王爺對小姐好，也不娶妾納小，比起太子……”

歡喜的話戛然而止，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道：“對不起小姐，奴婢又多嘴了。”

葉離并未怪罪，反而繼續問道：“比起太子如何？”

“比，比起太子……”歡喜小聲嘟囔道，“好多了……”

“是嗎？”葉離挑眉問道。

“嗯嗯。”她如同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又似乎想起什么不開心的事，興致瞬間頹廢下去，“單憑太子利用您這一點，他就跟王爺差遠了……”

利用？葉離眼前一亮，這丫頭……什么都知道？

“這些話，為什么你之前不說？”葉離謹慎的問道。

歡喜老實交代道：“那，那是因為……因為之前小姐看起來還喜歡著太子，所以……奴婢不敢說……說了，您也不聽。”

“那現在呢？”

“現在小姐看起來比較喜歡王爺啊！”歡喜道，“而且上回在將軍府，分明是一個離開晉王府最好的機會，可小姐你卻拼死也要回來，現在還句句不離王爺……”

接受到葉離的眼神，歡喜乖乖的閉上了嘴。

葉離臉上有些發燙，不知是氣惱的，還是心虛的。

剛吃過早飯，齊君莫就回來了，聽說一道來府里的還有兩人，一是顧云笙，而是兮塵。

他一夜未歸，就是去把那些被荼虞抓走的嬰兒挨家挨戶送回去的。

顧云笙在一旁繪聲繪色的同葉離講述著兮塵昨晚如何幾招便制服了荼虞，一屋子的人，就屬顧云笙最激動了。

在聽說了荼虞的結局之后，葉離心里不禁唏噓，說到底，荼虞也是個可憐人。

“孩子呢？”葉離忽然問道，“就是一個兩三歲大的小男孩，你們有見到嗎？”

兮塵點了點頭：“我過來，正是為了這件事。鬼嬰是邪物，本應除之，不過他沾上了葉姑娘的人氣，與你有母子情分，若是強行除之，怕是會影響你的命數。”

葉離不由的松了一口氣，問道：“那應該怎么辦？其實那孩子是最無辜的，他什么都沒參與，缺平白背了整個村子人的鍋。”

顧云笙笑道：“你放心，兮塵道長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他是想讓你收養那孩子。”

“啥？”葉離嚇得舌頭打了個結，“收……收養？他……他不是……鬼嗎？”

難不成，她以后要養鬼？別啊！她最怕這東西了！

“是啊！可誰叫你是他娘呢？”顧云笙挑眉道，有幾分幸災樂禍的韻味。

葉離臉色慘白，腦子里浮現的都是那小家伙發狂發怒時，啃著手指頭的摸樣。

“葉姑娘放心，那孩子身上的邪惡之氣已被凈化，只要好好教導，定不會作惡。”兮塵說道，懷里突然多了個小孩子，正是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家伙。

葉離不由得看向始終沒有說話的齊君莫，問道：“你怎么看？”

“自己拿主意。”齊君莫冷聲道。

“這種事我怎么拿主意？我如果決定要養，那就是我們兩個人的鬼兒子好嗎？”葉離被氣到的時候，就容易口不擇言，“總不能他只有娘，沒有爹吧？”

噗！

顧云笙一時沒忍住，笑噴了出來，被葉離瞪了一眼之后趕緊說道：“其實晉王若是不認這個兒子的話也沒關系，估計以這小子傻不拉嘰的性格，在大街上隨便拉個人說是他爹，他都沒意見，畢竟他都能把我都認成是他爹。”

齊君莫：“……”

葉離伸手把小家伙抱在懷里，他睡得正熟，小臉紅嘟嘟的，嘴邊還留著口水。她拿手指逗了逗小家伙的鼻子，他似乎有所察覺，伸手抓住了葉離的手，湊上去蹭了蹭。

“封玄，帶兩位區前廳吃茶。”齊君莫吩咐道。

顧云笙輕笑道：“也好，反正是你們夫妻兩的事。”

兩人離開后，齊君莫看著葉離抱著孩子的摸樣，竟有些晃神。

“哎，要不……我們就養著他吧，總歸不過是多添一雙碗筷，便宜的是，你還多了個兒子，多好的事？”葉離扭過頭看向他，見他正盯著自己，不免好笑，“你看著我做什么？”

齊君莫別扭的移開眼，冷聲道：“你要養，可以。不過以后，你必須搬過來跟本王同住。”

葉離臉上的神情僵住，似乎在品味他這話的意思，片刻后，俏笑出聲：“就這件事啊！你要是想讓我陪你睡覺，明說就是了，我巴不得呢！”

男人臉色黑沉下來，氣惱的起身：“本王是怕你和他處在一起，哪天把你吃了，你都不知道！”

“哦。”葉離聽到這話，笑得更歡了，“所以你是擔心我，才讓我過去跟你一起睡的，對吧？”

齊君莫被說得啞口無言，索性不再多說。

“可這孩子是鬼，如果被旁人看到了，那豈不是麻煩？”

齊君莫道：“他手上有昆侖山的鎖靈環，現在跟凡人沒什么區別。”

葉離明了：“原來你們早就想好了……”

“娘親！”

兩人說話之際，小家伙已經醒了，沖著葉離一口一個“娘親”的喊。

可能是被喊得多了，葉離都習以為常了，正尋思著想個什么名字好，荼虞喚他做“寶兒”，可齊寶好像不太好聽：“齊天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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