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離始終高燒不退、昏迷不醒，齊君莫守了她兩天一夜，幾乎是陪著她沒離開過床榻半步。

對齊君莫而言，這兩天一夜是前所未有的漫長，他在心里無數次的責怪自己。他明知道她前不久落入了湖里，又受了刺激，他為什么要把她丟進冰桶里？

若是她真的有個什么萬一……

他到現在才發現，自己竟然連想都不敢想，她會就此醒不過來。

察覺到她動了動手，齊君莫即刻輕搖著她的肩，喚道：“葉離？”

從夢中醒來，葉離睜眼便看到這張始終在她夢里出現的臉，只是與夢里不同的是，此刻的這張臉上盡顯疲備，長而微卷的睫毛都遮不住眼簾下的青色。

葉離看著他，許久未動，一瞬間竟分不清是現實還夢境，夢里面，她來到晉王府之后，總是違背自己的心意，動不動惹他生氣，裝作不待見他、厭惡他的模樣。

他很生氣，沒事的話，從來不會出現在她面前。

可她卻想看到他，又總是沒事找事的出現在他面前。

……

發愣之時，一雙冰涼的大手覆在了她的額頭上，驚回了葉離的思緒。

齊君莫也被她這反應嚇了一跳，連忙縮回手。

二人相視一眼，各懷心事。

他將手放在膝上，目光淡淡的看著她：“還難受嗎？”

葉離抱著被子坐起來，默不做聲，只搖了下頭。

屋內沉默良久，葉離視線所及之處是他微微蜷起的手指。

終于，葉離按捺不住，啟唇問道：“你是有多討厭我？”

他們的開始，始終都是她主動的。

那一晚，他分明讓她滾了，可她還是厚著臉皮留了下來，在他神志不清的時候要了一個承諾。

也或許是后來的事，他們之間的誤會越來越深，他始終都認為，自己是太子的人，她留在他身邊是別有用心。

當然，這其中也是她的錯。

齊君莫動了動唇，剛要開口，門外便有人催促道：“晉王殿下，這都等了一夜了，屬下等也是奉命拿人，還請王爺莫要為難。”

葉離不解：“拿什么人？”

他抿著唇，門外的人似乎是聽到了她的聲音，道：“晉王妃，屬下是大理寺的李貴，大理寺的人，昨日凌晨在東街南文路發現了一具女尸，經確認是您身邊的歡喜姑娘無遺，現屬下奉宋大人的命令，請您過去大理寺協同調查。”

聞言，葉離就像是丟了魂兒似的，一度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葉離……”

“他剛剛說什么？”葉離抓住齊君莫的胳膊，白皙的手指都不住的發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齊君莫，他剛剛說什么？”

他感覺到她的不安，緊緊的握著她的小手，道：“葉離，歡喜死了。”

那日，葉離是帶著歡喜一同出門的，在雅音坊，歡喜去拿酒之后就沒再回來過……

歡喜的死，對葉離的打擊不小，好長時間都陷在自責之中。

葉離腦子里能想得到的，會對她身邊的人下手的人，除了齊明昊再找不出旁人了。

可他為什么要殺了歡喜？

容不得葉離多想，李貴再次開口，說是在歡喜手中捏著的，正是她的所有物。

今日，晟京最大的八卦無非就是晉王妃與人私通，被丫鬟發現之后，晉王妃狠心殺人滅口。

“晉王妃，你還是跟屬下走一趟吧。”李貴催促道。

“人不是她殺的。”齊君莫冷冷的道，“她不必跟你走。”

“這……”李貴很是為難的看著他，“王爺，您雖身為大理寺司直，可也不能徇私枉法啊！”

男人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本王說過，人不是她殺的。”

李貴：“……”

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你說不是就不是啊？那你倒是說誰是兇手啊！

“王爺，這個……屬下和宋大人也相信晉王妃不是兇手，可凡事得講究證據是吧？”李貴道，“我們請王妃過去，本來也是為了還王妃清白的。”

齊君莫徹底沒了耐心，怒道：“要本王說多少遍，她本來就是清白的！”

“我跟你們走。”葉離嗓子嘶啞著開口，帶著不容置喙的決然。

他錯愕的看著她，憤怒不已：“葉離！”

現在證據不足，她去了大理寺，難免會在里面呆上幾天，可以她如今的身體，怎么受得了監獄的苦？

葉離眼神無光，迷茫的看著他：“你為什么不讓我去？你不相信我，對嗎？”

齊君莫緊抓著她的手腕，沒有松手的意思，一雙眼死死的盯著她：“那你敢說，你與齊明昊見面的事，是假的嗎？”

她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隨后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就算我說是假的，你也不會信的。”

跟著李貴等人來到大理寺，公堂之上，除了有宋元明之外，還有齊明昊。

葉離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到公堂上來。

緊接著，歡喜的尸體便被抬了上了，葉離跪坐在地上，看著那張毫無血色的臉，胸腔之中一陣陣的窒息感傳來，淚水無聲的低落在歡喜已經冰涼的手臂上。

“葉離，你可認得此物。”宋元明開口，命手下的人呈上來一件玉穗。

她記得，當日出門時，腰間便帶著這件玉穗，只是后來發生了太多的事，它什么時候不見的，葉離是沒有任何印象的，大概就是在雅音坊的包廂之中。

“認得，是我的東西。”

宋元明：“那你可能解釋，為何你的貼身之物，會在死者手里？”

葉離神色平靜的道：“不能。”

“你，你……”宋元明坐不住了，問道，“什么叫不能？”

葉離道：“當日我與歡喜一同在雅音坊聽戲，期間我吩咐她去讓伙計上兩壇酒來，后來她就沒回來了。”

宋元明問道：“她沒回來之后呢？你何時發現她不見了的？還有，這期間你有人證嗎？”

葉離沉默片刻，她該說出那日的事嗎？可這樣一來，又如何解釋得清。

從前，她是不在乎什么名聲的，向來都覺得做好自己就是，嘴長在別人身上，愛說什么她也管不著。

可現在，她卻很在乎他的看法，不想再讓他誤會下去了。

“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宋元明問道。

葉離搖了搖頭：“我喝醉了，醒來之后就被帶了過來。”

“你醉了兩天一夜？”

葉離點了下頭。

宋元明也沒再問下去，只嘆了聲氣，便下令把葉離暫時收押。

“宋兄，能否讓本宮跟離兒單獨說兩句？”齊明昊一直跟到牢房中，轉身對宋元明說道。

齊明昊是太子，又跟葉長風關系匪淺，他提出這樣的要求，宋元明自然不好拒絕：“太子切勿耽擱太久，以免壞了規矩。”

“多謝。”

眾人離開后，牢房之中，便只有葉離和齊明昊兩人。

葉離蹲在墻角，抱著自己的膝蓋，不發一語。

“離兒，到現在，你還沒看明白嗎？”齊明昊惋惜道。

葉離抬眸，眼底難掩恨意：“我早看明白了，你就是個披著人皮的惡狼！”

他笑了一聲，并不介意她的話，道：“你今日入獄，可你心心念念的齊君莫，卻連看都沒來看你一眼。”

葉離沉默。

“離兒，你知道現在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說的嗎？”齊明昊頓了頓，繼續說道，“你以為，以你現在的名聲，他還會相信你是清白的嗎？”

葉離譏諷的問道：“所以，你的目的達到了？”

男人自嘲似的笑了笑，“從始至終，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你回到我身邊。”

“離兒，你聽話，好不好？”齊明昊深情的看著她，苦口婆心的勸誡道，“你只要實話實說，當時，你是和我在一起的，有我幫你作證，他們自然不會再懷疑你了。”

“然后呢？”葉離挑眉看著他，戲謔的道，“讓天下人以為我跟你私通，讓我受盡天下人的唾罵？”

“我們是兩情相悅，是他齊君莫橫刀奪愛在先！”他仍舊在自欺欺人，“你的時間，只剩下五天了，離兒，你就聽我的話，好不好？”

葉離看著他，平靜得不像話：“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

男人瞇了瞇眼，怒氣沖天：“你騙人！”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嗎？”葉離道，“我從前跟你說的那些，只是為了能順利嫁給齊君莫。”

話落之后，葉離清楚的聽到了，他緊握著拳頭，骨頭咯咯作響的聲音。

很早之前，她就說得很清楚了，是他一直都像是沒聽到似的，堅信她喜歡他。若是葉離沒有從前的記憶也就罷了，可她現在清楚的知道，至始至終都是他一廂情愿。

她唯一喜歡的，就是那個第一眼就觸動她心弦的人。只是，她過去做了太多的蠢事，只一味的想要保護他，不想因為自己而讓他被人針對，可她卻沒注意到，這樣做只會把他推得更遠。

齊明昊氣極反笑：“那又如何？你費盡心思嫁給了他，可你做的這些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見葉離不答話，齊明昊繼續說道：“雖說晉王始終不得父皇喜愛，也一直被視為皇室的恥辱，可他始終姓齊，皇室是絕不可能容得下現在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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