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都說戲子無情,原來導演比戲子還無情。”唐晉清眼神輕佻,睨著時漫,語氣里滿是調侃。
“……”
時漫只覺得這副態度無比熟悉,又仔仔細細把面前的男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一個模糊細長的身影在自己的記憶中逐漸復蘇。
“唐……師兄。”
想了半天,只想出來了他的姓。
唐晉清稍微滿意:“算你還有點兒良心。”
“幾年不見,你怎么變得這么老了,差點兒沒認出來。”
“……”
“不說我變帥了也就算了,怎么還說我老了,師兄很受傷。”唐晉清裝作一副倚老賣老的可憐相。
時漫涼涼地瞥了他一眼,輕揚嘴角:“反正我很開心。”
唐晉清無奈輕哂,一向拿她沒辦法。
時漫:“什么時候回國的?”
唐晉清:“前兩天剛到。”
兩人對視片刻,同時揚起嘴角,露出久別重逢的溫柔笑意。
唐晉清重新張開雙臂,時漫上前,給了他一個擁抱。
“歡迎你回來,師兄。”
還是沒想起來他后面的名字。
“謝謝親愛的師妹,”唐晉清輕拍了一下時漫的后背,輕飄飄地吐出幾個字,“聽說你結婚了。”
時漫:“……”
時漫松開唐晉清的懷抱,重逢的溫情頓時被沖淡,甚至有些無語:“你怎么這么八卦,比……”
比方月然還八卦。
唐晉清挑眉:“嗯?”
“算了。”時漫輕扯嘴角。
光是想起那個人就足夠惡心一陣兒的了,實在不屑于說出那個名字。
“我結婚這事兒沒幾個人知道,怎么你剛回國就知道了?”
當初和那個路人只領了一張結婚證就各奔東西,婚禮酒席什么的該有的都沒有,即便是和她一起工作好幾年的同事都不知道她已婚。
唐師兄好幾年不在國內,居然知道。
消息未免過于靈通。
唐晉清見她似乎不是很想透露,越發好奇:“怎么,不想讓我知道?我可是連份子錢都準備好了。”
“……”時漫淡淡道,“份子錢就不用了,我只是領了一張結婚證,和……”
唐晉清看著時漫,等她說下去。
時漫抽了抽鼻子,垂眸:“和一個陌生人。”
唐晉清微怔:“陌生人?”
就知道會是這副表情,時漫一點不意外。
畢竟和陌生人扯證這種事情不是誰都能接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她很少提起。
時漫點頭:“嗯,陌生人。”
“你一點兒不認識?”
“不認識。”
甚至連名字和長相都記不清了,只記得比一般普通的男人要帥一點兒。
畢竟她和那個人之間只有一面之緣。
事情的展開讓唐晉清感到意外。
能讓自己那個冷漠如寒冰的表弟喜歡到如此地步的女孩,竟然完全不認識她的結婚對象。
離譜,而且好笑。
所以說,竟然是許京言一廂情愿?
想到此,唐晉清的面容上驟然浮現出一絲玩味。
只是那一絲笑意被他慣有的輕佻所掩蓋,并不輕易被覺察。
唐晉清似乎還想說什么,時漫卻及時轉移了話題:“師兄,我還有事兒先走了,改天再好好敘舊。”
她不喜歡自己的私事被人打聽得這么詳細。
有一種私人領域被外來入侵的不適感。
唐晉清伸手攔住時漫:“等等,加個微信。”
去公司的路上,時漫坐在出租車里,拿出手機,點開了備注【唐】的微信個人界面,點開頭像,然后放大。
仔細確認過后,塵埃落定。
還真是許京言。
當面加微信的時候她就覺得眼熟,只是沒有當著唐晉清的面戳穿。
她知道有些人十分介意別人談論自己這方面,所以在看到頭像的那一刻,把這事兒默默裝在了心里。
緘默不語就是最大的溫柔。
她確信自己體貼至極。
頒獎典禮那天晚上的一幕忽地浮現眼前。
兩個絕世帥哥勾肩搭背在角落里竊竊私語,動作尤為親密。
所以,他們倆是那種關系。
時漫試著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
好像還……
挺般配?
她記起自己上學的時候就曾經懷疑過唐師兄的性向。
因為他看起來多情,對誰都很溫柔,卻從來對誰付出真感情。
也不記得從哪兒看過,說這是典型的男同偽裝自己的手段。
退出界面,收起手機,時漫忽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原來時間真的會改變一個人。
當年刻意粉飾內心的人如今也變得坦誠面對自己。
然后,自己卻兜兜轉轉回到了原點。
寧卡影視公司。
偌大明亮的會議室里,時漫和行政分坐兩邊,面前放著厚厚的一沓合約。
行政和時漫是大學同學,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不明白時漫為什么這么突然要解約。
“你真的想好了?剛拿了獎就解約,外面少不了會有風言風語……”
時漫握著筆,凝神望著面前的合同,心口沉沉地跳著,一拍緊接著一拍,遲緩沉重。
白紙黑字,赫然在目。
仿佛這些年自己受過的勞苦又一次展現眼前。
再往前走一步,她就走入人生的下一個路口。
“想好了。”
時漫扯起一個沒有溫度的笑,低頭簽下自己的名字。
寫完最后一筆,她放下手中的簽字筆,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終于結束了。
至此,她完成了目前為止人生中最大的一個決定。
從公司出來,時漫挎著包,包里是她的解約合同。
一個人走在路邊,孤獨地吹著風。
天陰沉沉的,有些燥熱,似乎連空氣都是悶的。
悶得讓人感覺喘不過氣。
走到公交站,時漫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一旁的廣告牌。
上面的男人生了一副妖孽般的面容,全然沒有一絲笑意,高傲不可一世。
“許京言,你應該,要什么就有什么吧?”時漫喃喃自語,心中蔓延著一絲酸澀,“托你的福,我現在失業了。”
她明知道這不是許京言的錯。
可是也許有他存在,她才會覺得格外受挫。
時漫收回目光,轉身坐在公交站的長椅上,呆呆地望著路面。
車水馬龍,人潮洶涌。
暴風雨襲來之前,眾生來往匆匆。
螞蟻正忙著搬家,一條細黑的線從馬路邊緣一直延續到路邊花壇。
微風浮動,樹葉婆娑,陽光刺不破厚重的陰云,最終被濃云掩蓋。
一對年輕的母子走過來坐下,媽媽打開水杯,讓孩子喝水。
時漫靜靜地看著他們,溫柔地笑了笑。
小男孩抱著水杯鼓著腮幫子吸水,眼巴巴地望著時漫。
忽然放下水杯,用力咽下口中的水,睜大了眼睛,對時漫說:“阿姨,你怎么哭了?”
小男孩的媽媽聞言一怔,抬頭去看時漫,嚇了一跳:“妹妹,你還好嗎?”
時漫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哭了。
她搖搖頭,緊咬著嘴唇,低下了頭,眼淚卻是止不住地流下。
這一刻,所有的委屈和疲憊都變成滾燙的液體墜落,流過面頰,墮入漆黑。
渲染出一片片深色的旖旎。
滾燙粘稠的液體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
這就是現實。
無法掙脫的現實。
小男孩跑過來抱住時漫,奶聲奶氣地問:“阿姨,你為什么要哭呀?”
時漫的身體微微顫抖,哽咽道:“我不要你叫我阿姨。”
“……”
小男孩輕輕摸著時漫的頭,安慰道:“那我叫你妹妹好不好?妹妹不要哭,誰欺負你,你告訴哥哥,哥哥幫你揍他!”
時漫點頭,泣不成聲:“謝謝哥哥。”
小男孩的媽媽從包里抽了幾張紙遞給時漫,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溫柔地說:“妹妹,別沮喪,別傷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人生總是有很多不如意,咬咬牙過去就好了。相信我,今天是多云轉陰,明天會是個晴天。”
突然一陣狂風大作,天瞬間黑下來。
接著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落下,公交站瞬間成了水簾洞。
小男孩一臉天真:“媽媽,今天變成大暴雨了。”
“……”
時漫抬頭,逐漸止住了哭,只是眼前仍然被透明液體遮蓋,朦朧一片,看不清。
小男孩要給時漫擦眼淚,抬起的手忽然被身后伸出的一只手握住。
他驚奇地仰頭,只見一個男人一手撐傘,站在自己身后。
面容冷淡,眼眸低垂,暗淡的天色遮不住他與生俱來的光芒。
仿佛從廣告牌里走出來。
小男孩扭頭看向一旁的廣告牌,又抬起頭看看身后的男人,最后對著自己媽媽驚喜地喊:“媽媽,你的男神顯靈了!”
媽媽:“……”
時漫眼里掛著淚珠,看不太真切,依稀辨認出那是許京言。
他靜靜凝視著她。
眼淚似針,刺在心上。
讓心臟陣陣絞痛。
許京言收了傘,屈膝蹲在時漫面前,抬手捧著時漫的臉頰,用拇指的指肚去觸碰她臉上的淚。
冰涼的指尖觸碰到溫熱的眼淚,溫柔地融合。
火一般燃進心里最生硬的角落。
他第一次有了想要摧毀什么的想法。
小孩媽媽怔怔望著面前的許京言,張著嘴,還沒從男神突然降臨面前的震撼與錯愕中緩過神來。
小男孩擋在許京言面前,護著時漫,雖然有些怕,卻還是大著膽子說:“她是我妹妹,我要保護她,不準你欺負她!”
男人之間的勝負欲一觸即發。
許京言極其認真道:“不需要,她由我來保護。”
小男孩回頭看了一眼時漫,遲疑片刻,問許京言:“她也是你妹妹?”
“她是我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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