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蕭語陌剛剛起榻，便聽角落中傳來一道糯軟聲音。

“姐姐。”

聲音微弱，讓人幾近忽略。

蕭語陌剛剛推門而出，便若有所思的看向一邊，眸光霎時軟了下來，快步走向一邊，摸了摸來人的小腦袋，蹲下身子。

“以然，你怎么來了？”

來人身量極小，明明是五六歲的孩子，卻瘦的不成模樣，本該肉嘟嘟的小臉上連半分多余的肉都沒有，看著著實令人心疼。

蕭以然有些怯懦的抬頭看向蕭語陌，聲音依舊壓的極低，“姐姐，給。”

說著，他兩只小手有些猶豫的伸了起來，其中還捧著一剛剛編織好的干草小鳥。雖是做工粗糙，可男孩手上那肉眼可見的傷口已然凸顯了其用心之深。

蕭以然將小鳥捧到蕭語陌眼前，帶著期翼的眸子眨了眨，“這，這是以然剛剛編好的。”

小小的身子，再加上這幅模樣，讓蕭語陌鼻子一酸，“送給我？”

“嗯。”

聽到此話，蕭以然眼睛一亮，重重點了兩下頭，方才一直抿著的嘴巴也終于有了松動。

蕭語陌小心翼翼拿過小鳥，莞爾一笑，“我很喜歡，謝謝以然。”

邊說，蕭語陌一邊牽起了蕭以然的小手一道入了閣中。

“吩咐廚房，多準備些吃食送過來。”

“是。”紅棉聞言而去，將此處留給姐弟二人。

蕭以然此人，乃是上一世蕭語陌身邊唯一的溫暖。當蕭家所有人都想要置她于死地之時，只有這個從小居于偏院，幾乎無人問津的孩子肯給她分毫溫暖。

而蕭以然身為庶子，在整個相國府中怕是連下人的地位都不如，親娘又是難產(chǎn)而死，備受欺辱。

拉著蕭以然落座之后，蕭語陌才打量起手中的小玩意來，看上去甚是喜歡。

許是從未被人如此以待，蕭以然一張小臉上浮起了片片紅暈。

“為何要送給我？”蕭語陌柔下聲音問道。

“因為……”蕭以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臉上浮現(xiàn)出點點笑容，極為羞澀道，“因為上一次。”

上一次？

蕭語陌恍然想起，忍不住將眼前的瘦弱孩童攬入懷中。

上一次，應(yīng)是在園中偶然碰上蕭以然被下人欺辱，只不過順手幫了一把罷了，竟想不到讓他記到此時。

就在說話間，紅棉端著吃食前來，一盤盤擺了上來。

“以然，可有你愛吃的？”蕭語陌笑意盈盈，將手中的一對竹筷遞了過去。

而，也就在此時，女子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無盡的凌厲之色。

她一把拉住蕭以然胳膊，動作利落將其衣袖拂上，紅唇抿成一線，“她們又欺負你了？”

紅棉應(yīng)聲上前一步，亦看清了蕭以然的胳膊模樣，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那瘦小的胳膊上，青青紫紫一片，連一丁點的好地兒都找不出來，哪里是個孩童所應(yīng)承受之事。

蕭以然身子一抖，立馬將胳膊縮了回來，身子蜷縮成一團，不停的搖頭，“沒有，都是以然自己不小心撞的。”

聽罷，蕭語陌的眉頭非但沒有舒展，反而皺的更緊了幾分。

“跟我走。”她沉默片刻，直接帶著蕭以然朝偏院而去，心中隱隱作痛。

蕭以然所住之地乃是這相國府最西端，甚至連個下人居所都不如，極盡破舊。

偏院之前，落葉滿地，仿佛此處同相國府截然就是兩個世界一般。

“姐姐，以然沒事。”

一路之上，蕭以然都緊緊抓著蕭語陌衣袖，懂事到讓人動容。

蕭語陌正值氣頭之上，眉眼含煞，“紅棉，開門。”

咯吱一聲，大門推開，幾許灰塵蕩下。

隨之而來的，是一婆子的咒罵之聲。

“小賤種，大白天的居然還敢往外跑，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

婆子氣勢洶洶而來，臉上的二兩橫肉還在不斷顫動，顯然這種場面在此處已發(fā)生了不止一次。

蕭以然聽到聲音，身子先是一縮，而后又松開了蕭語陌衣袖，“姐姐，我沒事的，你快走吧。”

他一邊說，一邊試圖以自己小小的身子擋在那婆子面前，稚嫩的臉上帶著堅毅之色。

“姐姐？你從哪兒來的姐姐？！還不快點滾進來！”

那婆子聽到聲音，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大夫人早前就吩咐過她定然要看好這小賤種，若是出現(xiàn)在府上旁的地方，那遭殃的可就是她了。

半晌不見蕭以然身影，婆子順手便操起了一旁木棍，一腳將門踹開，看到蕭以然直接便要舉棍打下，全然未看到蕭以然身后之人。

蕭以然閉上眼睛，小手因為害怕而蜷縮起來，讓紅棉看的心頭一揪，忍不住生了憐惜之感。

“墨蓮！”

蕭語陌頭微微一側(cè)，似笑非笑盯著這膽大包天的婆子。

黑影晃動，那婆子甚至還沒看清眼前之人是誰，就覺拎著木棍的胳膊一痛，身后一股大力襲來，讓她直接踉蹌倒地，木棍也掉落在地。

蕭語陌上前一步，親自將蕭以然扶了起來，拍了拍衣上灰塵。

“哎喲。”婆子吃痛大喊一聲，隨即破口大罵，“哪兒來的不長眼的人多管閑事！看清楚了，我可是大夫人手底下的，還不快滾！”

婆子撐著身子剛剛起來，便對上了蕭語陌那不帶分毫感情的瞳孔，下意識后退一步，“二小姐？”

“一個區(qū)區(qū)下人，在我相國府上也敢耀武揚威，以下犯上？！”蕭語陌厲聲開口，只恨自己未能早些前來。

婆子很快便穩(wěn)住了心神，端著架子，“二小姐，老奴乃是大夫人的人。更何況，這里的事應(yīng)該還輪不上二小姐插手吧？”

她常年跟著沈瓔珞，在府上更是作威作福慣了，哪里受過如此羞辱。

蕭語陌舔了舔唇，亦不理會，直接踏入偏院，進了其中屋子，環(huán)顧一周。

“小姐，這哪兒是人住的屋子！”紅棉跟在二人身側(cè)，忍不住開口。

小小的屋中，一張木桌，一張草席，無比荒涼。

那婆子恨恨瞪著二人，快步走來，“二小姐還是從哪兒來回哪兒去的好，這里也不是二小姐該來的地方！”

“姐姐，我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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