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交給本王處理就好。”

樓奕寒恍若未聞，冷眼瞥過屋中尸體，眼底帶著薄涼之色，似乎只有看向蕭語陌時才會有稍許溫度。

片刻后，屋中的尸體便被月風處理的一干二凈，仿佛從來都未存在過。

“主上。”

流轉的聲音突然響起，二人目光也同時沖著流轉而去，便見其搖了搖頭，一臉頹廢之色。

蠱毒一事好不容易有了點線索，卻生生被人從中間打斷。現下若想再繼續查下去，怕不是那么簡單的事。

“無妨，若其真有所圖謀，定然還會再次出現。”

樓奕寒負手而立，淡淡出聲。

南疆和安平國相安無事已多年，平日基本處于互不打擾的狀態。這次南疆的異動，怕沒有表面上這么簡單。

“殺人滅口，到底為了什么？”

蕭語陌面帶疑惑，一副若有所思之色。

這時，樓奕寒拍了拍女子肩膀，鳳眸掃來，輕聲囑咐道，“你自己平日里小心些，萬一有什么事，第一時間找人通知本王。”

這樣的叮囑，蕭語陌早就是耳熟能詳，勾唇一笑，“好，我知道了。”

說罷，樓奕寒又別有深意看了墨蓮一眼，這才帶著流轉離開相國府。

誰料，二人才剛剛離去，紅棉就一路小跑而來，“小姐，你快去看看泠夫人。”

“夫人怎么了？”

提起泠夫人，蕭語陌面色立馬變得嚴肅起來，舉步跟著紅棉去往了泠夫人所在屋子，步履匆匆。

“娘？”

剛一進屋子，蕭語陌便看到了兀自忙碌的泠夫人，只見其正有條不紊的收拾著行禮，大包小包一副要離開的模樣。

泠夫人聽到聲音，回頭對蕭語陌一笑，又轉而繼續做起了自己手頭的事。

這一番動作，倒是弄得蕭語陌滿頭霧水起來，“娘，你這是要去哪兒？”

泠夫人動作一頓，將最后一個包裹系好放到了床榻邊上，又有些不舍的朝著蕭語陌看去，拉著其的手坐了下來，“語陌，娘走了以后你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吃虧。”

“娘，這是什么意思？”

在蕭語陌的注視之下，泠夫人輕嘆了口氣，勉強露出一抹笑容，“娘要走了，相國府不是娘該待的地方。”

“胡說，這里是娘的家。”

蕭語陌猛然間抓住泠夫人，仿佛是害怕她什么時候突然就消失不見。

眼前之人，已經是她在世上為數不多的留戀，甚至也是唯一的親人。

可泠夫人卻是笑著搖了搖頭，那笑容中帶著顯而易見的落寞之色，“不是，這里從來都不是。過去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但現在我看明白了，也不再強求。”

過去，她乃長安城名姬，一舞動天下，一笑驚世人。

然，向來都對感情嗤之以鼻的她卻不可自拔的愛上了蕭延年。她曾經以為，蕭延年能夠給她一個家，給她一個安生之處。

到頭來，卻還是一場空。

一開始，蕭延年確實將她捧在手心，許給了她無數諾言。可隨著時間流逝，蕭延年在長安城中的名聲愈來愈大，官位步步高升，便逐漸忘記了府中曾經的佳人，開始變得貪慕虛榮起來，甚至都不愿帶她出席任何一個場合。

只因為她，曾經的身份。

那些過往倏然而過，她心灰意冷，卻無處可去，直到后來有了蕭語陌，她的精神才終于有了地方寄托。

若不是為了蕭語陌，她怕是都沒有勇氣繼續活在這個世上。

現下，這個曾經無比依賴她的女兒長大了，那她繼續留在相國府便沒了任何意義。

蕭延年對她的態度，今天她已經看的分明，心底最后一丁點的期翼都消失不見，倒不如離開來的干脆。

蕭語陌一怔，握緊了泠夫人的手，“那娘走了，語陌怎么辦？你不能走。”

泠夫人一笑，拍了拍蕭語陌的手背，“你已經大了，不再需要娘，可以開始有自己的生活。或許，娘離開之后你可以過得更開心。”

“不，我不許你走。”

現下的蕭語陌再沒了平日的淡然，腦袋放在泠夫人肩膀之上，有些哽咽道，“不管語陌多大，都是需要娘的。”

上一世，泠夫人離去，她心如死灰。

這一世，好不容易改變了一切，可泠夫人卻依舊要離去。

片刻后，泠夫人將女子從懷中扶起，一手撫上了其臉龐，“娘會留在長安，若是想娘了，便去找娘。”

蕭語陌眨了眨眼，紅唇抿成一線，“娘能不能不走。”

“乖，這里不是娘該待的地方。這么多年了，娘也累了，終于能歇歇了。”

泠夫人像是放下了所有一般，眉目間都多出了幾分輕松之色，去意已決。

“小姐。”

屋中沉默之時，墨蓮大步而入，在蕭語陌耳邊悄聲說了些什么，讓蕭語陌臉色一變，眉頭輕蹙。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蕭語陌有些煩躁的擺了擺手，心里卻依舊在想著泠夫人要離開一事，根本沒工夫操心別的。

“語陌，可是出了什么事？”

見自家女兒臉色有些不好，泠夫人試探著發問。

蕭語陌臉上很快就出現了笑容，搖了搖頭，“沒事，娘不必擔心。”她猶豫了片刻，才是開口發問，“那娘離開相國府，打算到哪里去，不如去之前語陌購置的宅院？語陌還能派人去照顧著些。”

只是，泠夫人很快搖了頭，“我已決定，去靈清寺，不必擔心我。”

“什么？”

蕭語陌猛然抬頭，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泠夫人。她娘親，竟是要去出家。

泠夫人像是早就料到了蕭語陌會有的反應，淡淡一笑，“好了，娘今天也累了，便先休息了。”

如此，便是不再想繼續說下去。

蕭語陌動了動唇，最終還是決定妥協，有些落寞的出了屋子，一言不發。

緊接著，整整一個下午，蕭語陌都未和任何一人交流，只是兀自坐在搖椅之上，盯著某一處發了一下午呆，甚至連紅棉等人都不理會，心情極為低落。

就這般，天色逐漸黯淡下來。

“小姐，可要用膳？”

紅棉帶著擔憂的聲音響起。

蕭語陌搖了搖頭，依舊沒有出聲，腦袋靠在手背上，盯著深藍色的天幕。

浩瀚星海，廣闊無垠，看上去卻帶著別樣的孤獨感覺，讓她越發的難過起來。

好像，身邊的每一個人最后都遠離了她，就算她拼死挽留，最后也是無濟于事。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突然間，蕭語陌只覺鼻尖一股熟悉的味道出現，懶洋洋動了動身子道，“你來做什么？”

身后，樓奕寒摸了摸鼻子，啞然失笑。

平日里還一口一個殿下叫著，現下倒是放肆，連一丁點的客套都沒了。

男子揚了揚眉，坐在了蕭語陌身邊，聲線清朗，“心情不好？”

“知道還問。”蕭語陌毫不客氣，視線依舊定格在蒼穹之上，動都未動。

不過樓奕寒倒是也不在意，順著女子的視線看去，剛想要開口說些什么之時，蕭語陌率先出了聲，“如果是想來安慰我的話，那就算了。”

樓奕寒一笑，沖著蕭語陌腦袋上扣了扣，“走罷，本王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兒？”

“怎么？不敢去？”樓奕寒挺直了身子，戲謔的看著蕭語陌。

蕭語陌輕哼一聲，從搖椅之上起身，拍了拍衣裳的褶皺，“你才不敢去，走。”

她氣勢洶洶走到香閣門口，又回身看向樓奕寒。

樓奕寒見目的達到，溫潤一笑，“今日，我們不走正門。”

話音剛落，蕭語陌便覺腰間一暖，隨后身子就騰空而起，自后門出了相國府。

外面，流轉正牽著一匹馬等候多時。

樓奕寒動作利落，抱著女子上了馬背之后，才對著身旁流轉開口，“你先行回府，不必跟著。”

“是。”

夜風簌簌而過，吹過耳畔，竟讓人覺得分外舒服。

樓奕寒的馬術極好，卻一直保持在一個不快不慢的速度。

約莫大半個時辰之后，城門出現在二人視線當中。

蕭語陌轉身回望，帶了幾分疑惑，“殿下要帶我去哪兒？”

樓奕寒舔了舔唇，笑的極為驚艷，“現在想起來叫殿下了。”

女子氣息一滯，惡狠狠瞪了眼樓奕寒，不再開口，仿佛隨波逐流一般，慵懶的坐在馬背之上。

過了城門沒多久，樓奕寒便轉而一拐，駕馬上了一旁一座青山之上。

夜色撩人，星辰璀璨，周身只剩下馬蹄聲以及時不時傳來的蟲鳴，顯得分外靜謐。

來了此處，蕭語陌一顆繁亂的心似乎都慢慢平靜下來，專心于欣賞沿途風景，唇角也不由自主翹了起來，感受著來自于身后的溫熱。

“到了。”

樓奕寒翻身下馬，又將蕭語陌扶下，才看向眼前景色。

山巔之上，分外遼闊。

和那日的城樓不同，此處綿延千里的綠色，再加上漫天星辰，讓人幾乎可以在瞬間忘記所有。

男子負手而立，鳳眸中倒映著女子剪影，表情無比溫柔。

蕭語陌坐在一塊巖石之上，一手托腮，享受著這份寧靜。

半晌之后，她才歪頭看向身旁之人，“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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