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蕭語陌讓人極為心疼，只見雙肩在不停抖動著，卻是一聲不吭。

良久后，樓奕寒才是一聲輕嘆，拿出帕子輕輕幫蕭語陌擦拭著眼淚，那略微有些粗糙的指頭劃過女子臉龐，帶來意外的觸感。

“夫人身份已經暴露，總不能一直躲藏下去，總該出面解決。”

蕭語陌抬起了頭，有些執拗的看著樓奕寒，“你害怕是么，你害怕一旦我的身份也曝光，你這王爺的位子便會坐不穩！”

一邊說，蕭語陌一邊伸手將樓奕寒推到了一邊去，憤憤跑走。

“主上，為什么不解釋？”

月風從暗處出現，有些無奈的看著蕭語陌離去的背影。

樓奕寒搖了搖頭，“她都懂，只是不愿意接受罷了。”所有的安慰之語，都無從說起，讓她這么發泄一次也不錯。

蕭語陌一路跑到了假山邊上才停下腳步，直接席地而坐，臉上還掛著剛剛哭過的淚痕，腦海中盡數都是泠夫人的熟悉臉龐。

她最親近的人，卻要一而再再而三離開。

南疆地遠，一路兇險，她又怎么可能放心。

“語陌。”

泠夫人不知從何處出現，話語中帶著無奈。她上前兩步，坐在了蕭語陌身邊，“你都知道了。”

蕭語陌未曾說話，賭氣一般的將腦袋別到了一邊去。

“語陌，娘年輕的時候不懂事，千里迢迢跑來長安，本以為能夠追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不惜和最親近的人決裂。”

泠夫人目光悠長，抬眸看向遠處，“可是，你看娘這么多年，又得到了什么。有些東西終歸不是靠躲就能躲過去的，還得娘自己去面對。”

一旁，蕭語陌已經緩緩轉過了身子，淚眼婆娑。

“娘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便是你，本想著可以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只是造化弄人。”泠夫人揉了揉蕭語陌腦袋，輕輕一笑。“不要怪寧王，娘看的出來寧王是當真喜歡你，昨夜他來找娘的時候，娘就知道你沒有看錯人。”

“娘。”

蕭語陌終于忍不住出聲，嗓音跟著沙啞起來。

“乖孩子，要陪你走完這一生的不是娘，是寧王。”泠夫人面帶憐愛，將蕭語陌抱在了懷里，一如小時候那般，“再說，娘又不是再也不回來了。”

“你保證？”蕭語陌抬起頭來，還帶著哭腔。

泠夫人心下一軟，點了點頭，“保證，處理完那邊的事情后，娘就回來看你。”

“好。”

再多的怨氣，在看到泠夫人出現的那一瞬間，都變得不值一提起來。

另一邊，近日一直被禁閉在府中的樓炎冥也被皇帝宣入了宮中，又是好一頓責罵。

“寒兒大婚之夜，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上位之人臉色鐵青盯著樓炎冥，這次他本是想好好壓一壓樓炎冥的性子，可沒想到他這個兒子竟是絲毫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還帶著私衛夜闖王府！

樓炎冥跪在大殿之上，眸色陰翳，“父皇，兒臣只是聽聞寧王妃有危險，不放心這才……”

“危險？”皇帝怒極反笑，“那你接連兩次闖入，可發現了什么？”

樓炎冥咬了咬牙，抬頭就看見皇帝那一臉的怒火，“沒有。”但他很快又道，“不過父皇，昨夜寧王府中定然發生了什么！”

他語氣篤定，一臉的確信之色。

昨夜回府之后他思來想去，都覺不對，定然是樓奕寒向所有人隱瞞了什么。

可，皇帝只是一聲冷笑，拂袖起身，“樓炎冥，朕對你當真是失望至極！看來你還沒有反省夠，這次若再敢私自出府，朕定不饒你。”

“是……”

樓炎冥縱然滿心不甘，可對著正有滔天怒火的皇帝也只能答應下來，悻悻離去。

剛回了冥王府，樓炎冥便第一時間看向暗衛，“事情查的怎么樣了？”

暗衛低了低頭，“回稟殿下，寧王應該是專程派人處理過了，我們……我們什么都查不到。”

話音剛落，一個響亮的巴掌就已經在屋中響起，隨之而來的樓炎冥氣急敗壞的聲音，“廢物，都是一群廢物！給本王接著去查，若還查不出來什么，本王要你們的腦袋！”

“殿下息怒。”

這時，一道清麗聲音突然響起。

樓炎冥動作一頓，還略顯陰沉的眸子朝著門口看去，便見蕭洛熏不知何時而來，“你來干什么？”

蕭洛熏娉婷上前，一手挽住了樓炎冥，一邊笑道，“殿下息怒，雖說他們什么都沒查出來，但是洛熏這里卻是有條消息，說不定會殿下有用。”

“哦？”樓炎冥瞇了瞇眼，認真瞧著蕭洛熏。“洛熏，此事事關重大。”

“洛熏自然明白，殿下不妨先聽一聽？”

見樓炎冥沉默，蕭洛熏又是一笑，上前湊近了樓炎冥的耳畔悄聲道，“殿下可知，蕭語陌的生母泠夫人？”

樓炎冥應了一聲，卻依舊不明所以。

“這件事，應該和泠夫人有關。”蕭洛熏信誓旦旦，讓樓炎冥眉頭輕挑，沖著身旁幾人揮了揮手，“你們幾個，都先下去。”

“是。”

看著眾人離去之后，蕭洛熏才接著開口，“洛熏方才收到消息，泠夫人似乎是想要離開長安。而且，昨夜事發之時，泠夫人便身在寧王府中。”

雖說這泠夫人是蕭語陌的親娘，可大婚之日出現在王府當中也多有蹊蹺，令人不得不懷疑。

果不其然，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后樓炎冥眼睛一亮，“這消息是哪兒來的？”

蕭洛熏一邊幫樓炎冥捶著肩膀一邊開口，“洛熏特地在蕭語陌的陪嫁丫鬟中插了人，昨夜之事她雖不清楚，可泠夫人一事卻是八九不離十。”

聞言，樓炎冥眼中陰鷙稍退，拍了拍蕭洛熏后背，“來人。”

暗衛應聲而來，站在二人身前。

“去，給我去寧王府盯著泠夫人，本王要知道，一個好端端的婦人為何突然就要離開長安。”樓炎冥冷冷一笑，眸中的狠辣一閃而過。

暗衛領命而去，帶了三五人便直接奔向了寧王府。

府中，泠夫人的物事已經收拾的差不多。

咯吱一聲，泠夫人剛剛推開房門便見等候在外的落城，不由揚了揚眉。

落城微微點頭，上前一步，“夫人，我奉王妃之命前來。”

話落，泠夫人便瞬間明白了蕭語陌意圖，輕嘆了口氣。這孩子，還是不放心她。

思緒流轉間，泠夫人左右看了眼周邊，卻始終未見蕭語陌身影，眼底是一閃而過的落寞之色，不過又很快恢復正常。

“有勞了。”泠夫人笑了笑，將身上的包裹遞給落城，不急不緩的出了寧王府，朝著長安城外的方向而去。

這個她生活了十幾年的繁華之處，終究還是成了傷心地。

一地陽光鋪散，長安城中的景象卻是照舊。

而在寧王府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蕭語陌緩緩而出，一對桃花眸中已經恢復了寧靜，正看著泠夫人離去的方向。

她不是不想親自送泠夫人走，只是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情緒。

不過也好，樓奕寒說的對，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軌跡，不是強求就能求的來的。若是執意不讓泠夫人走，怕是會讓自家娘親心中留下遺憾。

這樣的結果，已經是極好。

想著，蕭語陌唇角微微上揚，轉身朝著膳房而去。

“王妃。”

膳房中正在忙碌的一干下人，突然看到蕭語陌的出現皆是一驚，不由得睜大了眼睛，紛紛退到一邊去。

蕭語陌掃過膳房，旁若無人的走到了灶臺邊，“你們都先下去吧。”

一眾人面面相覷，都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最后還是為首的廚娘打破了寧靜，“此處粗鄙，王妃若是想吃什么還是吩咐奴婢們，千萬不要弄臟了自己的手。”

蕭語陌雖是嫁入王府短短幾日，可這些下人也都能清楚的看出自家王爺對于這個王妃的重視，自然不敢有絲毫怠慢。

說話間，蕭語陌已經自顧自的拿起了一旁的銀耳，細細洗了起來，順帶再次開口，“不必管我，都下去。”

聲音雖還是一如既往的輕柔，可卻生出了幾分不容忽視的感覺，一眾下人也只能悄然退下。

紅棉聞迅而來，看著自家小姐在膳房中熟練的動作，嘴巴大大張開，良久都合不起來。

“小姐……”剛剛叫罷，紅棉很快察覺不對又搖了搖頭，“王妃，你……”

自己在小姐身邊服侍多年，什么時候見過小姐進膳房。可重點是，蕭語陌完全是一副輕車熟路模樣，讓她不得不驚訝。

此時的蕭語陌剛剛將冰糖放入鍋中，拍了拍衣裳上的塵埃，轉身看向紅棉，極為自然的開口，“樓奕寒在干嘛？”

“王爺正在書房中，流轉也在。”紅棉若有所查，臉上浮現出一抹激動之色，湊近看了兩眼蕭語陌，“王妃你想開了？”

蕭語陌默然翻了個白眼，指了指眼前的一口小鍋，“你給我在這看著，一會兒粥好了便送過來。”

紅棉的猜想得到證實，笑容更加燦爛起來，“我就說，小姐你定能感受到王爺對你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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