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徹底打破了水光的所有幻想。

她雙拳緊握，因為鋪天蓋地而來的不甘和悲痛接連后退了兩步，“殿下，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

樓奕寒孑然獨立，鳳眸看向遠方，淡淡開口，“你走吧，日后不要出現在本王面前。”

“殿下……”

水光一愣，噗通一聲跪在了樓奕寒身后，眉眼悲戚，“殿下，你知道的，水光是個孤兒，如若不是殿下當年出手相救，水光根本活不到這會兒，又能去哪里？”

她跪著上前兩步，伸手抓住了樓奕寒身上的長袍，苦苦哀求道，“殿下，我知道錯了，我愿意給王妃道歉，只求殿下不要丟下我不管。”

兩行清淚流下，顯得水光分外嬌小可憐。

一聲接著一聲的哀求響起，只是樓奕寒卻一直靜默無語。

見男子沒有反應，水光心下以為有了希望，繼續開口，“我陪伴在殿下身側多年，不求其他，只求殿下安好。之前也是一時鬼迷心竅，王妃一向大度，相信只要我肯去解釋，王妃定然能不再誤會殿下，只求殿下再給我一個機會。”

提起蕭語陌時，水光眼中再次閃過一陣狠厲。

今日她所受的恥辱，定然會找那個女人一一報回來。

就在此時，樓奕寒輕嘆了一口氣。

他眉眼如畫，轉身定定看向水光，讓水光的眸子在一瞬間充滿了希望。只是，那對幽深如墨一般的瞳孔，卻沒有半分的情感波動。

樓奕寒薄唇輕啟，“就是因為你跟在本王身邊多年，本王才手下留情，不愿將你趕盡殺絕。如若不然，單是敢擅自對她動手，就死不足惜。”

最后四個字，像帶著極北之地的風雪，一字一頓，帶著殺伐血腥之氣，讓水光頹然坐到了地上，眼淚跟著滴落。

她，終究還是賭輸了。

原來，在那個女人面前，她是如此的微不足道，甚至于低到塵埃里去。

春滿園中，聽了整整一日小曲兒的蕭語陌也無聊起來，滿心的煩亂感覺。樓奕寒那熟悉的臉龐不斷出現在腦海當中，揮之不去，似乎是在提醒著她什么一般。

“行了，你們幾個下去吧。”

面前，幾個女子正水袖輕揚，面容研麗，姣好的身段不停展現在蕭語陌眼前，如繁華盛開。

不過，蕭語陌卻再沒了心情，有些不耐的擺了擺手，整個人身子向后一靠，緩緩閉住了眸子。

“怎么？連美人都不想看了？”

就在幾人退下沒多久，風祁云就晃著一把折扇而來，唇邊還帶著些許笑意。

蕭語陌睜開眸子，沒好氣的瞪了風祁云一眼，“去去去，別在這添亂。”一邊說，她一邊揉了揉眉心，只覺哪里都空空蕩蕩，讓她不管干什么都提不起興致來。

風祁云坐在一邊榻上，饒有興趣的瞧了女子一眼，“反正閑來無事，不如同我說說？你和寧王之間，到底……”

還不等他問完，蕭語陌就直接伸手叫了停，“別跟我提這個人，不然我立馬就走。”

說著，蕭語陌已經作勢要站起身子來，風祁云立馬轉了話頭，折扇一收攔在了女子身前，“罷了罷了，你既然不想說我也就不問，不過你這么成日失魂落魄的，到底也不是個事。”

“誰失魂落魄，本姑娘開心著呢。”蕭語陌緊接著瞪了風祁云一眼，有些陰翳的奪過了他手中的折扇，在自己面前晃悠了兩下，“走，我們去喝酒！”

于是乎，半個時辰后，在蕭語陌的強烈要求之下，二人一道去了長安城中最大的酒樓上。

風祁云縱然是半張臉戴著面具，可依舊遮掩不住他與生俱來的尊貴氣度以及那精致的五官，時不時引得周遭女子偷偷傳來目光。

蕭語陌亦是一身的男裝打扮，顯得格外清秀瀟灑。

二人往酒樓中這么一站，目光唰唰唰就盡數落在了二人身上。

無奈之下，風祁云只得要了兩壺好酒之后便和蕭語陌一道出了酒樓，在長安城中隨意尋了處安靜地方坐了下來。

“你說你到底是什么人，偏偏要如此幫我。”

兩杯酒下肚，蕭語陌的話顯然多了起來，歪頭盯著風祁云，似乎是想問這個問題已經想了許久。

風祁云悠然一笑，將二人空了的酒杯滿上，“我是什么人，重要么？”

四目相對，眼波流轉。

將清酒一飲而盡后，蕭語陌才伸手狠狠拍了拍風祁云肩膀，“你說得對，這些都不重要。”

話音落下后，蕭語陌就直接搶過了風祁云手中的酒壺，朝著自己嘴中咕嘟咕嘟灌去。

清風吹過，女子一頭墨發隨風而動，睫毛投下的剪影落在臉龐之上，顯得她愈發落寞起來。明月照離人，縱然是風祁云，都能夠感受到她現在心中濃烈的情緒變化。

“爽！”

喝完整整一壺后，蕭語陌才大聲開口，隨手將酒壺一丟，又胡亂擦了擦嘴，“風兄，酒呢，我還要喝酒！”

風祁云頗為無奈的伸手在蕭語陌額前探了探，“酒都被你一個人喝沒了，還喝什么喝。”

“我不管，我就要喝酒！你憑什么不給我喝！”蕭語陌眉頭一皺，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伸手指著風祁云。

“……”

風祁云這時才有些頭疼起來，卻又不能將蕭語陌一個人扔在此處，用力敲了敲桌面，“沒酒了！”

也不知是因為他的語氣太過嚴肅，還是因為這敲桌子的聲音太過響亮，蕭語陌居然有了一瞬間的呆滯，定定看著風祁云。

而，就在風祁云以為這位姑奶奶終于要安分下來之時，他的臉色驟然之間發生了變化，“你你，哭什么……”

蕭語陌原本是定定的坐在一邊，而片刻后，眼眶就逐漸紅了起來，委屈巴巴的盯著風祁云，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模樣。

“你不給我酒喝，你們都是騙子，都只會欺負我！”

瞬間，蕭語陌堆積已久的情緒爆發出來，淚流滿面。

她肩膀不停的抖動著，鼻尖通紅，順帶伸手毫不留情的朝著風祁云身上拍去，“為什么你們都要騙我，什么都瞞著我，什么都不告訴我！為什么！”

風祁云眼底一片心疼，伸手扶著女子肩膀，柔聲道，“好了，沒有騙你，你喝醉了，跟我回去。”

“我沒有醉！”蕭語陌分外執拗，腦袋扭到了一邊去，無比的不配合。

她噗通一聲直接坐在了地上，開始放聲大哭，已然忘記了所有。

那壓在心底的痛，那對至愛之人的失望，通通被爆發出來，已經讓她無法抑制。

哭聲響亮，一如孩童般，清脆且讓人心疼到無以復加。

一向沒有什么耐心的風祁云今夜也是一反常態，眉頭雖然微微皺著，卻始終都陪在蕭語陌身側，頗有些嫌棄的看著她，“瞧瞧你這樣，若是讓長安城百姓看見了，怕是下巴都要笑掉了。”

他再次嘆了口氣，才試圖伸手將地上的蕭語陌扶起來，“地上涼，你先起來。”

見蕭語陌沒什么反應，風祁云才繼續道，“想喝酒是吧？起來我帶你去喝。”說著，他伸手拉住了蕭語陌的胳膊，無比強硬的將女子從地上拽了起來。

“風祁云。”

就在蕭語陌踉踉蹌蹌的起來之后，她有些無力的靠在風祁云身上，聲音沙啞，像是承受了什么巨大的痛楚一般，喃喃出聲。

聽到這個聲音，風祁云就更加心疼起來，扶住了還站立不穩的蕭語陌，沉聲道，“我在。”

漆黑的夜中，仿佛一切的悲傷都可以被無盡放大。

蕭語陌有些凄冷的一笑，整個人都顯得無比頹然，“你知道么，我沒有家了……沒有家了。”

一邊說，蕭語陌一邊搖頭，淚水奪眶而出，從臉龐滑落。

她曾記得，樓奕寒牽著她的手說，我們回家。

可是現在，天大地大，她卻連個安身之所都沒有，曾經被叫做家的地方，再也回不去。

“風祁云，我該怎么辦，我連家都沒有了。”

蕭語陌緊緊抓著風祁云的衣袖，似乎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愿放開，有些絕望的開口，“我沒有家了……”

她不斷重復的這句話，讓風祁云眉頭擰的更緊了幾分，“語陌，你看著我。”

風祁云伸手將女子下巴抬起，強迫著她看著自己。

那眸色幽深，再沒了往日靈動清澈。

四目相對，良久之后，風祁云喉結輕動，“你還有家，你還有娘親，還有以然，還有我……我們，都是你的親人。”

“現在，乖乖跟我回去。”

見蕭語陌逐漸停止了鬧騰，風祁云才將其利落背在背上，朝著春滿園而歸。

剛一回了屋子，紅棉等人就立刻圍了上來，“小姐，你怎么喝了這么多。”

整個屋子皆是濃烈到讓人無法忽視的酒氣，紅棉立馬沖出去拿了毛巾過來幫蕭語陌擦拭著額頭汗水。

“先去給她煮碗醒酒湯。”

風祁云坐在一邊，動了動自己有些發酸的肩膀，沖著紅棉擺了擺手。

方才一路回來，蕭語陌簡直是要了他半條老命，一路鬧騰的根本沒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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