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前丞相蕭延年的招供，不少樓炎冥的羽翼也都被捅了出來，等于他這段時間的努力再次付諸東流，盡數被皇帝給拔去。

不光光是樓炎冥，這次樓奕寒帶回來的調查結果甚至還牽扯到了不少羽凌風那邊的人。當初他為了栽贓陷害蕭延年，動用了手下不少的隱秘力量，許是萬萬沒想到會被人識破，這才被樓奕寒打了個措手不及。

皇帝雖未將這些人往羽凌風身上聯想，但這樣的損失對于剛入朝堂的羽凌風已經算得上是慘重，忙的焦頭爛額。

樓炎冥那邊，已經接連兩日失眠，臉色陰沉中帶著憔悴。

“殿下，就算是出了事，您也不能成日的這么熬，別到時候熬壞了身子正好便宜了那些想要看熱鬧的人。”

蕭洛熏將其狀態看在眼里，面帶憂色，小心翼翼坐在了樓炎冥身邊。

說起此事，樓炎冥的呼吸就逐漸變得粗重起來，一拳狠狠砸在了面前的案幾之上，“本王還當真是小看了樓奕寒，明明是一局死棋，偏偏又讓他給走活了。”

本來不管幕后之人是誰，蕭語陌死了就是對他最大的助力。可偏偏丞相當日都被判了斬立決，結果硬生生被樓奕寒給攔下，且還帶回了翻天覆地的證據。

另外蕭延年那邊，竟是不要命的將之前所有事情都供了出來，才導致他今日損失慘重。幾乎每日，都能夠傳來消息說他手下何人被抓。

一日接著一日，日漸惶恐。

父皇那邊一直悶聲不吭，也不知道究竟憋著什么想法，讓他心底更加不安。

蕭洛熏伸手撫了撫樓炎冥胸膛，“殿下息怒，寧王那人手段一向多變，這次就算我們輸了，也不一定沒有翻盤的機會。只要陛下還信殿下，那所有一切都能夠重來。”

樓炎冥閉了閉眼，伸手拍了拍蕭洛熏的手背，“這兩日你也跟著本王熬了許久，先去休息罷。”

翌日清晨，樓炎冥便做出了決定，一大早便跪在了皇帝面前請罪。

這兩日，靜妃已經無數次的去找過皇帝，只是無一例外的都被攔了回去，如今也是無計可施，只能靠樓炎冥自己的努力。

高公公通報之后，皇帝冷哼一聲，“他現在還有臉來見朕？讓他先跪一會兒。”

“是。”

對于皇帝而言，這兩日心情倒是舒暢了不少。整個朝堂上下，幾乎有一半的勢力都被皇帝徹底清洗，從而換上了屬于自己的人，之前一直以來的擔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大殿外，樓炎冥一聲不吭的跪著，周身是一片冰寒，有不少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們不時朝著這個方向看來，只覺近日乃多事之秋。

前不久還見寧王在這跪著直至高燒，想不到還沒過兩天又變成了冥王。

一場場博弈之中，皇帝反而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樓炎冥咬著牙，只覺自己兩個膝蓋都已經快要沒了知覺，卻又不能動彈。他專程挑了個窗子能夠看到的位置，為的便是讓皇帝看看，他的決心。

又過了半個多時辰，皇帝見完幾個大臣之后，這才想起了外面還有個冥王跪著，沖高公公使了個眼色。

高公公很快出來，“冥王殿下，您久等了。”

樓炎冥撐著劇痛的膝蓋起身，入了大殿之后再次跪了下去，先是一連磕了三個頭。

主位之上，皇帝正端著茶杯細細品著剛剛進貢來的新茶，似乎是笑了笑，“來嘗嘗今冬的新茶。”

“兒臣不敢。”樓炎冥垂了垂頭，默然不語。

他不說話，皇帝也不著急，反而當真是品起了茶，滿大殿只剩下呼吸以及茶杯落在桌上的聲音，顯得無比壓抑。

待兩杯茶喝完之后，皇帝才輕咳了兩聲，淡淡開口問道，“你今日來找朕所為何事？”

樓炎冥抿了抿唇，“兒臣今日特來請罪。”

話音落下，皇帝就是一聲冷笑，“原來你也知道你有罪，朕還以為若朕不找你，你便不敢來了！”

這次事件牽扯到的不少官員都和樓炎冥有關，另外還有不少是蕭延年奉樓炎冥之命拉攏起來的人，一個個的都和冥王脫不了干系。

細細看去，才能恍然發現冥王在朝中勢力之大。

“兒臣自知有罪，且罪無可恕，故而前兩日才夜夜難眠，今日特地入宮…”

樓炎冥一臉的悲痛之色，整個人的身子都伏在地上，“兒臣之前一時糊涂，對著丞相起了不該有的心思，不過兒臣絕無傷害父皇之意，兒臣不過就是為求自保罷了。”

“自保？”皇帝像是聽了個什么笑話一般，“你一個堂堂王爺，還需要自保？”

樓炎冥閉了閉眼，長出了一口氣，“父皇，你也知皇家險惡，那么多兄弟，哪一個不是對著兒臣虎視眈眈，若兒臣沒有半分實力，又如何能夠平安無事的活到今日啊。”

說到這，樓炎冥笑了笑，“母妃失寵，宮中很快就有人去落井下石，兒臣若坐視不理，怎能對得起母妃的養育之恩。”

“那朕呢？你可對得起朕的養育之恩？！”皇帝指著樓炎冥，目露戾氣，“整個朝堂，就是因為有你們才被搞得烏煙瘴氣，成日什么正事都不想，就想著怎么拉幫結派！結黨營私！”

“兒臣知錯。”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再多的辯解也都會顯得蒼白無力起來。

樓炎冥額頭觸地，良久后深吸了一口氣，“兒臣愿聽憑父皇處罰，亦愿自斷羽翼，只求父皇放心。”

他的一句話，等于放棄了在長安城明面上經營的所有勢力，犧牲不可謂不大。

就在這個時候，高公公躬身前來，“陛下，寧王殿下到了。”

“宣。”

皇帝擺了擺手，將目光從樓炎冥身上轉到了匆匆而來的寧王身上。

“兒臣見過父皇。”

“起來吧。”皇帝眉眼間的怒氣微微收斂，“那丫頭的傷怎么樣了？”

“回父皇，語陌的傷已大致痊愈，多謝父皇關系。”經歷了這一切之后，樓奕寒還是面容淺淡，一貫的云淡風輕之色。

他看了身旁跪著的樓炎冥一眼，淡淡一笑，“父皇，三哥雖一時糊涂犯下大錯，可畢竟及時收手，還未釀成大錯，還望父皇能夠再給三哥一次機會。”

話音落下，皇帝和樓炎冥的目光就雙雙集中在了樓奕寒身上，皆是不可置信。

皇帝深知二人之間的關系，卻怎么也想不到樓奕寒居然會在這種時候前來替冥王求情。明明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若是趁機將冥王扳倒，那整個朝堂上，怕是沒有誰能夠和樓奕寒爭鋒。

樓炎冥則是瞪大了眼睛，那雙眸中似乎隨時都會噴火一般，只覺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他什么時候，已經到了需要仇人來求情的份上。

皇帝瞇了瞇眼，走到樓奕寒面前，“這是你的真心話？”

樓奕寒面色未變，微微低了低頭，“此次朝堂元氣大傷，正是需要人力之時，還請父皇讓三哥將功補過，免了這次責罰。”

“好，朕就聽你的。”

皇帝扯了扯嘴角，轉身重新坐回了龍椅之上，微微頷首，“老三，你可聽到了？”

樓炎冥握了握拳，“兒臣多謝父皇寬恕，從今以后勢必嚴于律己，將功補過。”

一番保證之后，皇帝才有些不耐的擺了擺手，“行了，都下去吧。”

出了大殿之后，樓炎冥很快上前一步擋在了樓奕寒面前，臉龐上還帶著陰鷙，咬牙切齒，“你方才是什么意思？”

樓奕寒勾了勾唇，“別誤會，本王不是幫你，只不過不想漁翁得利。”

說罷后，他又定定看了樓炎冥一眼，這才悠然出宮。

這次的危機雖是過去，但樓奕寒總覺得自己還忽略了什么至關重要的東西，羽凌風到底是什么人，為何身份被隱藏的如此之深。

事情背后，會不會還藏著什么他未注意到的細節。

在這一切都沒搞清楚之前，樓奕寒也不愿輕易破壞掉朝堂之上原有的結構。維持原狀，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如果冥王當真出了什么事，蕭語陌則可能被置于更加危險的境地當中。

樓炎冥恨恨盯著樓奕寒的背影，對于他方才的那句話卻是一頭霧水。

“主上，我們的人被發現了。”

一張漆黑而精致的棋盤之前，羽凌風手執一白棋，似乎在思量著要下到什么地方。

“我們手下的不少人近日也受了波及，之前發展起來的也是元氣大傷。”暗衛嘆了一口氣，完全沒有預料到這次會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羽凌風瞇了瞇眼，眸光卻始終停留在棋盤之上，只是這棋局已經開始逐漸脫離他的控制，甚至于偏離軌道。

靜默中，男子突然廣袖一拂，棋盤之上的棋子盡數打亂，毫無規則的落在一邊，變得不成樣子。

“我知道了。”

他輕嘆了口氣，不緊不慢將棋子收回，一臉的若有所思之色。

樓奕寒和蕭語陌二人，已經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他驚喜。

這棋局亂了又何妨，時辰還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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