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央，女子臉色由紅變白，最后再度變紅，只覺周圍無數視線打在自己身上，萬分丟人。

可蕭語陌卻依舊一副悠然模樣，靠在樓奕寒懷中抿著清茶，無比慵懶的朝著她看來，就像她是方才那些表演的舞女一般，只不過是個玩物。

有了這樣的認知之后，女子還哪肯聽蕭語陌的繼續下去，恨恨回了自己座位之上，一陣羞憤感覺。

蕭語陌挑眉一笑，“怎地不繼續了？難不成你也怕了？”

她輕飄飄的開口，恰是將之前女子給她的話又重新還了回去。很快，樓塵湛那邊就又是一陣笑聲，不亦樂乎。

甚至于，這位五殿下還興致勃勃的沖著蕭語陌舉了舉酒鐏，一飲而盡。

羽凌風坐在一旁，眸光中帶著幾分混沌，就這么不動聲色盯著一整晚都在品酒的女子。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群臣之下輕描淡寫四兩撥千斤，天牢之中重刑加身面色亦不變。

時而絕色傾城，時而又天真的宛如孩童，千人千面，如今都體現在了同一個女子身上。

看著看著，便不由得癡了去。

就在羽凌風出神之際，一旁天師淡淡開了口，“副都統，我敬你一杯。”

面紗輕揚，露出其精致且白皙的下巴，杯中清酒也皆下入喉中。

與此同時，就在天師面紗被揭了一半時，大殿之中不少女子已經開始躁動起來，滿臉的驚艷之色，對這位神秘的天師愈發崇敬起來。

眾人目光之下，羽凌風也不好推辭，只得收回了視線輕輕一笑，跟著舉起了酒鐏。

見二人之間相處如此和諧，皇帝亦是興高采烈，“你二人還是要多走動的好啊。”

一句話，滿含深意。

按理說，天師處于皇帝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本應超然于世，和群臣劃開界限。可如今，皇帝竟是明示想讓二人交好，情況就變得更加變幻莫測起來。

一旁，靜妃在聽了這句話之后也是一臉詫異，有些古怪的看向羽凌風，不知在想著些什么。

羽凌風身為朝臣，一直未和眾皇子交好，反而是時時出入于皇帝大殿之中，到底想要干什么。在場無數人心中都有這樣的疑問，卻又無法問出，只能暗自交換著眼色。

“陛下的話臣記下了。”羽凌風笑著點了點頭，又瞥了眼已經空下來的大殿臺子，不經意間開口，“怎地寧王妃方才一個玩笑，還當真沒人敢上臺了。”

蕭語陌那邊正在吃著葡萄，一聽到自己名字從羽凌風口中說出，心中就是一陣不好的預感升起，連帶著手上動作也是一頓，警惕的盯著對面之人。

視線相交，羽凌風的唇角微微上揚，隨即開口，“臣也曾聽聞寧王妃八歲之時便名滿長安，既然如今沒人敢上這臺子，不如寧王妃上去讓眾人開開眼界？”

做夢！

蕭語陌眸子一瞇，不悅的情緒瞬間流露而出，可就當她想著要拒絕之時，樓炎冥那邊也跟著開了口，“也好，本王也很有興趣一睹寧王妃當年的風采。”

隨后，一眾人便開始跟著附和，“是啊，去年家宴寧王妃就一再推脫未曾上臺，今年無論如何都得讓我們開開眼界。”

眾望所歸，皇帝也跟著點了點頭，帶笑看向蕭語陌，“便趁著今日，讓朕也開開眼界。”

如此，蕭語陌就算是再想推脫也無可奈何。她冷冷看過羽凌風，唇邊勾起一抹笑容，手中的酒鐏也隨之被放在了案幾之上，悠揚道，“好。”

女子款款起身，廣袖輕揚，說不出的風韻動人。

就在她正想著上臺做些什么時，只覺指尖一熱，卻是被身后的樓奕寒牽住。

樓奕寒一對鳳眸中帶了幾分笑意，捏了捏蕭語陌的手，繼而跟著起身，“如此難得機會，不如讓為夫陪你一道？”

二人相視一笑，十指緊扣便來到了大殿中央，連帶著步伐都是出奇的一致。

還未曾表演，就足以看出二人之間難言的默契感覺。同款式的衣裳，交織在一起的墨發，以及那唇邊都恰到好處的弧度。

眾人誰也未曾想到性子一向清冷的寧王殿下竟也會跟著蕭語陌上臺，一時之間都有些沒反應過來，怔怔盯著臺上的二人。

臺下，許碧落一臉的羨慕之色，只盼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夠和羽凌風有如此默契，就算當著朝中眾人亦是如此。

想著，許碧落便不由得朝著羽凌風看去，只見其視線正落在大殿中央的二人身上，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這般場景，讓許碧落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碧落，想什么呢？”

許淑妃輕扣了扣女子面前的案幾，將她早就不知道飛去哪兒的神思重新拉扯了回來，眉宇間帶了幾分擔心。

“姑母。”許碧落搖了搖頭，又喝了口清茶，“許是昨日沒睡好，光顧著發呆了。”

這邊出神間，大殿中央已經有小太監搬著焦尾琴而來，緩緩放在了二人面前，神色恭敬。

他們二人，好像還從未合奏過什么曲子。

一看到古琴，蕭洛熏臉上立馬就浮現出了一抹嘲弄之色，只等著看蕭語陌的笑話。她的琴音有幾斤幾兩，自己可是知道的。

眾目睽睽下，樓奕寒微微湊近了女子，低沉著嗓音說了什么，一對鳳眸輕挑，整個人顯得愈發魅惑。

在蕭語陌聽罷后，似是有幾分不滿的扁了扁嘴，卻很快又笑了起來，點頭答應，“好，那只此一次。”

樓奕寒從善如流，牽著蕭語陌坐在了焦尾琴之前，纖長的手指在琴弦上隨意撥弄了兩下，便有清脆的聲音跟著響起。

在二人落座的一瞬間，整個大殿都變得無比安靜，連帶著二人眉眼間也跟著沉靜下來，仿佛突然置身于另外一個天地。

二人對視一眼，雙手同時放在了焦尾琴之上，廣袖下的手指一前一后有了動作。

下一刻，華麗中帶著淡漠的琴音響起，宛如鳳鳴九天，睥睨眾生。蕭語陌平日里一對清澈的眸子也在此時變得柔和下來，琴音逐漸變得纏綿。

一勾一挑，似乎都帶著無盡情義，說不完的心事，朝著樓奕寒而去。

樓奕寒薄唇勾起，手下的動作愈發快了起來，指法繁復，那天神般的俊美面容跟著落入塵凡，像凡夫俗子一般動了心，動了情。

他不再冰冷，不再淡漠，臉上的笑容也隨之彌漫開來，眼角眉梢間都染了濃濃情意，是眾人從未見過的模樣。

琴音高遠，宛如跨越高山，跨越河流，最終緩緩匯聚在一處。

于是，天邊的二人終于得見，舉案齊眉，又是一段佳話傳開。

此合奏之音，配合巧妙，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心意相通。

在場眾人，不論是否通曉琴音，皆陷入了二人的深情之中，就像置身于此，看到了二人之間那一方天地。

恍然驚覺，世上竟還有這樣的感情，且這般感情竟還出自于皇室之中，便更加顯得難能可貴起來。

隨著時間流逝，琴音逐漸放緩，接近尾聲。

而一開始提議的羽凌風，已經是身子僵硬，有些震驚的盯著臺上二人，心中五味雜陳。一旁天師似乎是看出了羽凌風的想法，挑了挑眉，輕笑道，“寧王殿下和寧王妃果然感情深厚，惹人羨艷。”

隨著天師的聲音響起，大殿中的眾人才自之前的沉醉中清醒過來，皆是一臉的怔忡，仿佛還沉浸在那華麗琴音之中。

蕭洛熏半張著嘴，眉頭緊皺，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原本不通曉琴音的蕭語陌怎地就成了這般模樣。

一曲鳳求凰，已經將風頭出盡，一時無二。

心緒難平。

蕭語陌巧笑嫣然，悠悠起身，將手放在了樓奕寒手心之上，再次并肩離開了臺子。

而這位寧王殿下在合奏一曲之后顯然心情甚好，眉宇之中的洋洋之色還未曾褪去，和平日里的淡漠模樣大相徑庭。

為一女子，喜怒哀樂嘗遍，大抵是這大殿中多數人都沒有過的體驗。

就連上位的皇帝似乎也想起了當年之事，還沉浸在那深情款款的琴音之中。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出挑且絕色的女子，紅袖添香，在他耳邊溫言軟語模樣。

只可惜，時過境遷，一切都變得大有不同。

沉寂之后，首先爆發出的就是來自于樓塵湛的掌聲，緊接著便是皇帝和太后的附和，顯然對二人方才的表演分外滿意。

上位者都有了表示，下方眾人怎地還能無動于衷，繼而掌聲雷動，夸贊之聲不絕于耳，“不愧是當年驚才絕艷的丞相之女，實令我等心服口服啊。”

不少人跟著點頭，心中更詫異于蕭語陌對于樓奕寒的掌控力。

多數女子心中則是愈發憤懣起來，被人搶了風頭不說，且寧王殿下和這人竟是如此恩愛，怎能讓人不嫉恨。

“想來寒兒已有多年未曾奏樂，想不到這丫頭竟是讓你破了例。”

皇帝一臉的感慨之色，對于蕭語陌更是刮目相看，大手一揮，“來人，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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