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法想象羽凌風這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面對自己的心上人時又會是如何一種狀態。

想到這里，許碧落就又是一陣苦笑。

對面，羽凌風喝茶的動作一頓，將茶杯緩緩放在了桌上，跟著苦笑了一聲，眸中好像還帶了幾分無奈，“若我面前的是她，怕是她會毫不猶豫說我惺惺作態，趕緊找借口離去。”

說著，羽凌風就已經想到了女子有些不屑的神色和毫不客氣的語氣，聲音卻又不自覺的柔和下來，盡數被一旁的許碧落看在眼底。

這樣的回答，倒是大大出乎了許碧落的意料，不由得一笑，“你可是堂堂副都統，陛下面前的紅人，哪兒會有這樣的女子如此大膽。”

“不會么？可偏偏讓我遇上了。”

羽凌風眸子彎了彎，將杯中清茶一飲而盡，“她乃獨一無二之人，我還真想不出，這世上還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

平淡的語氣，可那墨黑色的眸子中明明有光亮閃出，讓許碧落越發的失落起來。

縱是再大度灑脫，怕也無法接受自己心心念念之人這般說著其他女子，且那女子她還根本不知是誰。

不過，聽到羽凌風如此的描述，還當真讓許碧落想到了一個人，同樣的膽大包天，同樣的肆意妄為，“聽你的描述，倒像是幾年之前的語陌，天不怕地不怕，離經叛道，長安城中不知有多少關于她的故事。”

聞言，羽凌風像是來了興趣，挑眉笑道，“哦？那我可要聽一聽。”

許碧落一手撐著下巴，一邊回憶起了蕭語陌之前之事，八歲時名動長安，和當今的寧王殿下并駕齊驅，智謀無雙，絕色傾城。

后來竟又冒天下之大不韙，以強硬手段逼迫堂堂一國丞相同意放了夫人出府，且休書還是由泠夫人那邊親手寫的，在長安城大街上道出了對于蕭延年的種種不滿，鬧得沸沸揚揚，開了長安城的首例。

這樣一個女子，鋒芒畢露，本應引得眾人忌憚，偏偏她又無甚野心，成日閑散只知玩樂，為人清雅卻又淡漠，不將任何人放在心上，除了樓奕寒一人。

過去的事，一件接著一件，張揚又囂張，當真是符合極了那個女子的性子，讓羽凌風也跟著笑了起來。

“想不到我不在長安城的日子，竟發生過如此多的事。”

“是啊，整個長安城的名門閨秀皆是惺惺作態，唯有她一人活的真實灑脫，讓人羨慕，就連寧王殿下也念念不忘，修成正果。”說到這里，許碧落轉頭看向羽凌風，便見其像是陷入了什么畫面中般，無法自拔。

許久，羽凌風才回過神來，悠然一笑，“許小姐何必羨慕旁人，你乃大將軍之女，行事大氣灑脫，亦不用顧忌太多，不知多少名門閨秀暗自羨慕。”

“你當真是這么想的？”

許碧落偏了偏頭，視線落在羽凌風的臉上，無比認真的開口發問。

“那是自然。”

“既然如此…”許碧落咬了咬唇，又鼓起了勇氣，“羽公子為何不愿考慮一下我？正如你做說，我乃大將軍之女，若你選擇了我，那么對你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將軍府能夠給你的助力，不會比任何人少。”

女子面色真摯，整個人帶著執著之色，像是今日就要得到答案，一如她的性子。

羽凌風怔了怔，面色有幾分復雜，“碧落，你應該知道感情的事沒有這么簡單，始終都要你情我愿才好。”

“你情我愿？”許碧落笑了笑，“羽公子說笑了，你看看這長安城之人，有幾個是你情我愿，不都是為了名利綁在一處，才好步步高升。”

她看多了朝堂之上的爾虞我詐，也見過了長安城中的所謂感情，早就有了幾分麻木，故而才會羨慕蕭語陌和樓奕寒之間純粹的感情，想要死死的抓住羽凌風，這個讓她一見傾心的男子。

她心中清楚，若是錯過了眼前之人，怕是她這一生，再難如愿。

“我知你有心心念念之人，但我有耐心，有耐心等你徹底忘掉她。”

說罷，屋中就是一陣沉默。

誰也沒有再次開口，只是靜靜的坐在原地。

羽凌風眸子微垂，唇角緩緩的勾了起來，以一種極輕極慢的聲音開口，“入骨相思，又怎能忘。”

聽到這幾個字后，許碧落的身子狠狠一僵，只覺渾身上下的血液都跟著沸騰了起來，一瞬間，無數種她從來沒有品嘗過的情緒都翻涌在了心頭，難以言說。

嫉妒，丟人，憤怒，難堪…

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甚至不知道該怎么繼續面對眼前之人，繼續旁若無人的將這些當做從未發生過。

羽凌風那樣的語氣，那樣的表情，無比清楚明白的告訴了她，不能忘。

入骨相思…

許碧落有些失魂落魄的一笑，用盡全身力量想讓自己維持平日里的模樣，“我倒是很想知道，這位讓你念念不忘的人到底是誰。”

她輸了，輸的徹徹底底，卻連對手都不知道是誰。

“何必呢？她是誰，她是什么身份，對你而言并無意義。”

羽凌風輕描淡寫的開口，像是不再愿意繼續討論這個話題，起身道，“太陽出來了，要不要去外面走走？”

“你的傷…”

下意識的，許碧落看向了羽凌風肩膀的傷口之處，她還記得昨日場景究竟是如何觸目驚心。

“無妨，一點小傷罷了，過兩日便能痊愈。”

于是乎，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屋子，漫無目的的走在長安城的大街之上。

來往之人絡繹不絕，有成群結隊之人，也有形單影只之人，無數種生活就這么呈現在二人面前。

許碧落站在石橋之上，看著眼前的場景，“你答應我今日出來，是不是只是為了讓我保守秘密罷了。”

她不是傻的，心中自然清楚羽凌風到底是為什么答應她。

羽凌風笑了笑，“碧落，你很好。”

“你明明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些。”許碧落皺眉。

“可除了這些我已經沒別的可說。”羽凌風迅速開口，將許碧落的話從中間打斷，讓許碧落整個人的神色一變，默然不語。

良久之后，她才輕輕開口，“副都統，你還有傷在身，便不必繼續陪我了。”

話音落下，許碧落就已經轉身離去，羽凌風甚至還看到了轉身時女子微微泛紅的眼眶，輕嘆了一口氣。

許碧落離去之后，很快就有暗衛出現在了羽凌風面前，“主上，你又何必說的如此絕情，她畢竟是大將軍之女，對我們說不定還有用處。”

羽凌風搖了搖頭，“我羽凌風還不屑于利用一個女人的感情，這樣也好，總比一直讓她心存幻想來的好。”

對著一個人可望而不可得的難受感覺，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

暗衛噤聲，也不再勸說，便一路跟著羽凌風回了府中。

“對了主上，寧王妃那邊…”暗衛有些猶豫的開口，暗中觀察著羽凌風的神色。

“靜觀其變，蕭語陌不是吃素的，怕是已經有所察覺，再動手會讓她抓住把柄。”羽凌風按了按眉心，提起蕭語陌時似乎有幾分為難。

那個女人，到底要讓他怎么辦才好。

“但娘娘催的緊，前些日子還派人來問，說是定要讓主上盡快動手。”暗衛依舊堅持想要勸動羽凌風。

然，羽凌風的臉色卻變得越發不好起來，甚至眸中帶了幾分凌厲，“我做事，什么時候輪得著你們來指手畫腳？”

“屬下知錯。”

下一刻，暗衛便已經躬下了身子，自知多言。

“下去。”

暗衛低了低頭，緩緩后退離開了屋子，直到關了門后才輕輕松了一口氣。

每次說到寧王妃時，自家主上的情緒就好像有些無法控制，不再像平日里那個殺伐果斷的副都統。

想到這里，暗衛又是一臉的愁眉不展。畢竟宮中那位最近催的緊，已經接連派了幾人來問詢情況，像是急不可耐，可自家主上上次行動失敗之后就再無吩咐，像是要暫時先將此事壓下來，亦不知作何想法。

屋中，羽凌風眉眼黯淡，正有些懶散的靠在軟墊之上，想著自己和許碧落說的話，想著這些年蕭語陌身上的各種事跡。

這樣一個女子…

可為何，他們之間偏偏是敵人，若是可以選擇，他寧愿與萬千人為敵，也不愿惹上這個古靈精怪女子，亂了心，擾了情。

他無法想象，若是那日他的刺殺當真成功，那箭矢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射入女子胸膛，他會是什么反應，又會是如何的心痛。

那樣一個絕色且獨一無二的女子，那樣一個膽大包天將誰也不放在眼中的女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又會如何。

最重要的是，他會不會后悔…

羽凌風閉了閉眼，可女子的音容笑貌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讓他早已堅定的信念，有了一絲絲的裂痕，有了一絲絲的懷疑。

現在選擇的這條路，到底對還是不對。

一整日，恍惚間為了一個女子而亂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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