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紙扎人到處飛？”

        寧靜的夜晚，裴希言下意識的疑問霎時響徹整條街道，還帶著些回聲。

        對上趙燃篤定的眼神，裴希言臉上顯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現在都什么時代了，為什么還會有人一本正經的說出【在沒有外力操控的情況下，紙扎人到處飛】這種小學生都不相信的事情。

        “安靜。”趙爍猛地轉頭看向兩人，滿臉煩躁。

        這個小師弟年齡不大，脾氣倒是挺大，裴希言眼珠子轉了轉，立正敬禮，中氣十足的回答：“yes,sir！”

        比剛才更響亮的女聲再次在街道中回蕩開來，傳出去老遠。

        一時間，街道上再無陰郁氛圍，滿是凜然正氣。

        在趙爍怒目而視中，裴希言咧開一個燦爛的笑容，毫不猶豫的邁步上前，繞過趙燃趙爍，抬頭挺胸的在拐角處左轉。

        她準備用實際行動來證明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到處亂飛的紙扎人】，也不存在莫名其妙的怪力亂神。

        裴希言瀟灑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趙燃看著趙爍鐵青的臉，正準備說兩句，就見剛才氣勢洶洶左轉而去的裴希言又慌里慌張的退了回來。

        “有有有紙扎人在在在在飛。”

        過于驚嚇，裴希言說話有很是不利索，結結巴巴的。

        回到十秒鐘之前，裴希言轉過彎，優哉游哉的抬頭望了望天上皎潔的月亮，忍不住感嘆月亮真圓，就像以前趕集時在街上買的大蛋餅。

        摸摸有些餓的肚子，她咽了咽口水，目光下移。

        這一眼，整個人便愣在原地。

        隨即，她抬手揉了揉眼睛。

        再看過去，方才看到的漂浮在空中的小女孩不僅沒有消失，離她的距離又近了好幾米。

        驚恐中，裴希言還記得慌忙的掃視小女孩周圍，試圖找出一些科學能夠解釋的原因。

        沒有沒有，什么都沒有！

        上方沒有繩子，下方也沒有任何支撐物！

        這個小女孩就這樣毫不科學的懸在暗色的街道中，以并不慢的速度向裴希言飛奔而來，已經到了能夠借著月光看清楚是個紙扎人的距離！

        有鬼！

        有鬼！！

        真的有鬼！！！

        這個念頭如同蓬勃的煙花一般在裴希言的腦海里炸開來，炸得她整個腦子如同漿糊一般。

        僅存的危機意識讓她趕忙退回轉角。

        對趙燃趙爍結結巴巴道：“有有有紙扎人在在在在飛。”

        趙爍神色一斂，轉身貼著拐角向左望去。

        同一時間，趙燃全身一震，不著痕跡的往后退了兩步。

        剛才是幻覺吧？

        怎么可能有紙扎人在空中飛呢？

        這不科學！

        裴希言定了定心神，慢慢挪到趙爍身后，深吸一口氣探頭望去，就見紙扎人此時已經出現在幾米之外，依舊忽高忽低的在空中漂浮著前進。

        此時，她終于看清楚紙扎人的模樣。

        這紙扎人是個扎著兩個辮子的小姑娘，上半身穿著碎花小襖子，下半身是一條黑色的褲子。飄飄蕩蕩的，就好像一個歡快的跳來跳去的小姑娘，頭上的辮子還上下翻飛。

        那張臉也不知道是怎么畫的，在這般光線下都能夠看出活靈活現，紅紅的嘴唇，高挺的鼻子，特別是一雙眼睛，似乎擁有鮮活的靈魂，裴希言總覺得下一刻她就會朝自己盯過來。

        在漆黑的街道上，四周萬籟俱靜，這樣的畫面著實太過于恐怖，裴希言被嚇得退后兩步，躲到趙燃的背后，哆哆嗦嗦的小聲說道：“真真……真的有鬼啊？”

        “當然，我們還會騙你不成。”

        趙燃的聲音無比鎮定，可他顫抖的雙手出賣了他。

        裴希言看著趙燃抖得像是帕金森的雙手，聲如蚊蟻：“你你你……你們會抓鬼嗎？”

        趙燃：“當當……當然。”

        裴希言小聲吸了吸不知道是被凍出來還是被嚇出來的鼻涕：“那那……那你為什么還一直發抖啊？”

        趙燃抖得更厲害：“這是出于對這位紙扎人的尊重！”

        裴希言看著前方穩如泰山的趙爍：“那小師弟不太尊重這位紙扎人啊……”

        趙燃轉頭看裴希言，聲音放低：“他一向沒禮貌，我我……我都習慣了。”

        裴希言無言以對，第一次見到有人把害怕說得這么清新脫俗的……

        說話間，紙扎人已經飄過拐角，出現在三人的眼前。

        望著眼前形色詭異的紙扎人，裴希言不敢再說話，雙手緊緊抓著趙燃的衣擺，大氣都不敢出，害怕自己一呼吸，紙扎人就獰笑著沖自己飛過來，擰斷自己的脖子。

        她甚至開始絞盡腦汁的回憶除妖驅鬼的法術，可想了半天，什么都沒有回想起來。

        那個時候老頭子問她想不想學，小學三年級的她剛接受社會主義的科學教育，哪里相信有鬼神，毫不猶豫的就拒絕了。

        正所謂書到用時方恨少，裴希言恨不得能夠穿越回去，拿著鞭子督促自己學習，告訴她滿招損，謙受益，世界這么大，有一些科學解釋不了的事情還是很正常的！

        在這樣緊張驚悚的氛圍中，紙扎人晃晃悠悠的飛過三人藏著的巷口。

        紙扎人最后一丁點兒衣角從視野里消失，裴希言趕忙換氣呼吸，大口大口的送入新鮮空氣。

        肺部爆炸感得到緩解，裴希言目光轉向身前的趙燃和趙爍，她有些納悶兒，紙扎人都已經飛走了，為什么趙燃和趙爍還沒有任何行動？

        還在等什么嗎？

        害怕歸害怕，好奇心卻越發旺盛起來，她現在特別想知道這兩人會如何對付這個驚悚的紙扎人。

        “不對勁，”趙爍突然直起貓著的身子，喃喃道：“沒陰氣，沒邪念，沒惡意。”

        趙燃剛才還發抖的身子這會兒抖動小了些，壓著聲音附和道：“對對對，好像確實如此，這種有靈的陰物怎么可能會沒有邪念沒有陰氣呢！”

        趙爍沒多說話，甚至沒回頭看兩人一眼，抬步就往前跟去。

        世界上真得有鬼嗎？這紙扎人真的是鬼嗎？如果是，接下來該怎么辦？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原理讓它在憑空飛翔呢？

        這些問題不斷在裴希言的腦子里翻涌，望著趙爍遠去的背影，她跺跺腳，撿起地上不知誰扔在角落的打火機，壯著膽子顫顫巍巍的跟了上去。

        紙扎人還是紙做的，應該是怕火的吧？

        向前追去的過程中，裴希言不太敢直視那個詭異的紙扎人，余光卻忍不住往它身上瞥。

        瞥著瞥著，一雙眼睛就直直盯到紙扎人身上去。

        不是膽子變大了，而是她好像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裴希言發現每次空中出現電線的時候，紙人毫無意外的都會高高的飛過。

        這樣子，就好像是——特地為了躲避電線一般。

        為什么要躲避電線呢？

        裴希言若有所思的再次抬頭向空中望去。

        這一次，她內心的慌張退去不少，心定自然神凝，神凝則目明。

        果然在高高的天空上看到有一道小小的影子，隨著的紙扎人上下浮動的節奏往前飛。

        那是什么？

        裴希言半瞇著眼睛，卻始終看不清楚。

        她立刻想把自己的發現告訴趙燃，可一回頭才發現，這個二師兄居然還在剛才的地方呆呆的站著。

        裴希言焦急的看著他：“你怎么不過來？”

        趙燃扶墻：“我我我腿軟了。”

        裴希言扶額。

        說好的玄門中人呢？

        說好的會捉鬼呢？

        果然有鬼什么的，都是逗自己玩兒的吧？

        如果真的有鬼，以趙燃這個表現，誰捉誰還不一定呢。

        此時，解密就在翻手間，裴希言顧不上等趙燃，快步跑到趙爍身后，拉了拉他的袖子，指著空中的小影子說道：“你看那是什么？”

        “無人機！”

        后面扶墻的趙燃聽見趙爍的這一喊聲，立馬抬頭望去，果然見天空中有個什么類似無人機的影子。

        趙爍不再伺機而動，三步并作兩步追趕上紙扎人，跳起來一把拽住紙扎人的腳，狠狠往下一拉，天空中那道影子果不其然開始自由落體，眨眼間，便被趙爍接到手里。

        紙扎人早沒了剛才的靈動，靜靜的躺在地上，趙爍手上抓著一臺無人機，臉色難看到爆。

        裴希言好奇的打量著趙爍手中那個被稱作【無人機】的東西，感嘆城市里的科技好發達，居然還有這么神奇的機器。

        萬幸，這個世界還是科學的世界。

        這樣想著，裴希言志得意滿的抬起頭，雙手叉腰：“我就說嘛，哪有什么危機，哪有什么鬼怪，靈異事件的背后都是科學可以解釋的，一般都是人嚇人。”

        “我給你推薦一檔節目，叫做《走近科學》，可好看了，里面的故事特別有意思…”

        趙爍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趙燃的腿這會兒終于有了力氣，跟上來就看了看紙扎人和無人機：“這誰啊？有病吧，半夜三更這樣玩兒無人機，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啊！”

        隨即轉頭看向裴希言：“你眼睛真夠尖的。”

        裴希言搖頭：“這不是眼睛尖，而是科學的邏輯思維推斷。我先是看到電線出現在紙扎人的腳邊覺得有些不對勁，然后……”

        沒等裴希言說完，趙爍冷哼一聲，左手抱起地上的紙扎人，右手拿著無人機，轉身就往宅子的方向走去。

        這個小師弟好像不是很好相處的樣子，裴希言撇撇嘴，不過沒事兒，老頭子說了，這種喜怒形于色的人才讓人安心，很容易知其好惡，多順毛擼幾次便能成為朋友。

        畢竟要在小師叔家常住，裴希言暗下決心多觀察觀察小師弟的好惡，多一個朋友總是好的。

        是的，裴希言得在小師叔家常住。

        事情還要從她考上大學說起。

        裴希言從小在村里和師父一起長大，從未來過大城市。

        第一次下山便是來s市上大學。

        下山之前，師父給了她一張紙條，讓她去找s市的小師叔。

        地址并不偏僻，裴希言很快就找到，愉快的住進了小師叔又大又漂亮的宅子，見到了原本以為是老頭子結果是大美人的小師叔。

        當然，還認識了二師兄趙燃和小師弟趙爍。

        事情順利得出乎裴希言意料，所以在吃飯的時候，裴希言難免話多了一些。

        “老頭子，啊不，師父總說城市里很危險，讓我小心一些，騙人，城市里這么好，有漂亮的房子，跑得飛快的車子，還有好看的小師叔，做飯超級好吃的二師兄和帥帥氣氣的小師弟。”

        聽了這話，漂亮的小師叔抬眸看她：“城里確實很危險。”

        裴希言歪頭：“什么危險？”

        接著，小師叔冷冷清清的看了她一眼。

        而這，也是她半夜三更和趙燃趙爍出現在這里抓紙扎人的原因。

        當然，這一天跌宕起伏、驚心動魄、大起大落的經歷并沒有讓裴希言意識到城市里有多危險，反而對未來的日子充滿了期待，總覺得會很精彩的樣子。

        抱著這樣的期待，裴希言陷入柔軟的被子里，意識慢慢開始模糊，睡前最后一個念頭是——還是要找機會和小師叔二師兄小師弟他們好好聊聊，現在社會要講科學，迷信是沒有前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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