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棠盯著那小廝的背影，定了定神。
這小廝，她認得。
一個負責在幕府大門停放馬車、通傳拜帖的小廝，她竟認得。
她果然跟幕府有些關系。
思索至此，蘇晚棠又不禁微微蹙了蹙眉。
為何她認得幕府的許多人和事，卻偏偏認不得自己是何人呢？
莫非……
正當蘇晚棠垂眸思索時，車外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蘇晚棠抬眼望去，便見到從剛才那輛馬車里下來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小姐，那位……不是沈初瑤小姐么？”錦繡盯著那人看了看。
沈初瑤穿了一身十分得體的黛綠香涓棉襖裙，手中還抱著兩盒賀禮。與她一起的還有一位四十多歲穿著朝廷官服的男人，看模樣，應該是她的父親。
沈初瑤是棠韻閣的學員，還有大半年便可從北韻學府結業了，今日出現在右相府，看來是家中有意讓她見識場面。
蘇晚棠看向沈初瑤的背影，微微提眉。
自從沈初瑤在練馬場扶了她一把后，便有意無意地與她親近，應該是已經識破了她尊夜王妃的身份。
她到底是如何認出來的？
準備要進幕府了，沈初瑤的父親直直在耳旁叮囑沈初瑤，可沈初瑤只是淡淡應著，臉上還有些許不耐煩的神色。
“小姐，你之前不是說過，沈小姐可能識得了你的身份，才在學府里對你這般上心么，為何她竟來了右相府送拜禮？”
錦繡盯著沈初瑤的背影，臉上有些不悅。
小姐可是左相府之人，沈初瑤這邊親近小姐，這邊又跑去右相府送拜禮，到底是幾個意思。
蘇晚棠的臉上倒是一臉淡定。
“她多半是被父親拉來的，自己也無法左右去處。”
“那她……不會將小姐尊夜王妃的身份說出去吧！”錦繡擰緊眉頭。
“不會。”蘇晚棠語氣淡淡。
她既然在學府用的是“蘇朵朵”的名稱，便是有意隱瞞身份。
沈初瑤是個聰明人，自然懂得這一點。將她是尊夜王妃的身份公諸于眾，對她一點兒好處也沒有，她自然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之事。
再說了，她也沒有那個膽量與尊夜王府為敵。
“小姐，我看咱們還是走罷，此處車馬雜亂的。”錦繡說罷輕輕放下了錦簾。
沈初瑤跟隨父親站在門外等候小廝的傳喚，瞥眼間在簾子落下的瞬間捕捉到了車內蘇晚棠的臉。
見到蘇晚棠竟在此地，沈初瑤手中的賀禮差點兒摔在了地上，幸好他的父親眼疾手快，迅速接過了掉落的禮盒。
“瑤兒，今日怎么回事，竟如此失禮！”男人忍著怒意，低聲斥道。
沈初瑤未理會他，徑直走到了蘇晚棠的車前。
“車內……可是荷韻閣……蘇朵朵？”沈初瑤的音調明顯變得十分不自然。
“沈姐姐！”蘇晚棠掀開簾子，輕輕叫了一聲。
這一聲“沈姐姐”叫得沈初瑤的臉色越發慘白。她頓了頓，勉強扯出一個笑臉。
“今日新春伊始，還未恭賀妹妹新春愉悅！”
沈初瑤說罷朝蘇晚棠行了一個拜年禮。
沈初瑤的父親名沈之舟。沈之舟見女兒向他人打招呼，嘴里還稱呼荷韻閣之類，便知車內坐的是北韻學府之人。
他瞥了一眼蘇晚棠的馬車，微微瞇著眉眼。
能入北韻學府，家中定在五品官銜之上。這小女娃的馬車此刻停在右相府門前，莫不是其父也來給右相慕品鴻送賀禮？
既然都是右相之人，那便是同僚了。
沈之舟走上前來，朝蘇晚棠笑了笑，向沈初瑤問道：“瑤兒，這位可是你在學府的朋友？”
沈初瑤頓了頓，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
“這位是……荷韻閣的蘇朵朵。”
沈之舟聽罷，腦海已飛速將朝中五品以上蘇姓官員都過了一遍。
“蘇朵朵見過沈伯父。”蘇晚棠彬彬有禮地打了一聲招呼。
沈之舟笑著點了點頭，一副長輩對待小朋友的口吻。
“想必蘇小姐也是與父親一同來的，為何不一同進去呢。”
“我不是與父親一同來的，是自己出來玩耍的，碰巧途徑此地罷了。”
蘇晚棠瞥了一眼二人，露出一個淺笑。“伯父要與沈姐姐去拜年，我可不好意思在此阻擾，先告辭了。”
小廝聽到蘇晚棠放話，立刻駕駛馬車離去。
沈之舟望著馬車緩緩離去的背影，不禁擰了擰眉。
這位小女孩好似與別家的小女孩不大一樣。雖然只說了幾句話，可舉手投足間毫無稚嫩膽怯之感，到底是誰家的閨女？
“瑤兒，你可知這位叫蘇朵朵的，家中如何？”沈之舟遙望那漸行漸遠的馬車，擰眉發問。
“她……”沈初瑤眸子閃了閃，“聽說是依靠親屬關系才入學府的，至于家中何干，女兒暫時還不得知。”
“親屬關系？”沈之舟的皺皺的雙眉比剛才又緊了幾分。
如此出眾的女娃，竟只是靠親屬關系才入的北韻學府。
他摸了摸胡子，眸子微微一轉，朝沈初瑤吩咐，“此女子非同一般，將來倒是有幾分入選的可能，你在學府可與其多加親近。”
沈初瑤未曾回答，只是盯著馬車駛離的方向呆了呆。
蘇晚棠坐在馬車上，輕輕捏了捏眉心。
“小姐，沈小姐的父親好像不知道您的身份。”錦繡轉了轉眸，有些疑惑。
“既然她的父親都不曉得小姐的身份，她自己又是如何認出來的呢？”
蘇晚棠捏著眉心淡淡沉思。
定是蕭無恙的披風漏了身份。
剛才她觀沈初瑤父女二人的面相，兩人平日多生口角嫌隙，關系并不和諧。
看來沈初瑤瞞著父親在私下里親近自己，多半是想有朝一日若有所需，能替自己抱抱大腿罷了。
馬車從慕府出來，便直直向西行駛。
蘇晚棠雙手撐著臉頰，捋了捋她現下所了解的幕府的記憶。
她記得幕府的布局、幕府的人以及夜宴等熱鬧之事，卻偏偏不記得自己是誰。
所她沒有猜錯的話，她這具身體里，還混進了別人的一縷靈魂。
那縷靈魂，與幕府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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