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鬼幾片破布有一絲沒一絲地搭在身上，勉勉強強可看出是件衣裳的模樣，但說是將幾根面條掛至身上也不為過。一蹲下，精瘦的胸腹一覽無余。
好在那幾絲破布隨著他蹲下的動作全搭在了大腿上，蘇晚棠并未見著什么小兒不宜的部位。
不過他這般神出鬼沒，還是將她嚇了一跳。
“誰讓你裸奔的！”
蘇晚棠咬牙掏出一張符，想拍到他的腦門上，某只光溜溜的身子靈活十分，立刻閃到搖椅的另一邊。
突然聽到蘇晚棠的叫聲，錦繡立刻從屋內沖出來。
“小姐，你沒事罷，發生何事了！”
錦繡見蘇晚棠站在搖椅上晃來晃去，愣了愣，立刻跑過來將她扶穩。
“我沒事，你且先下去罷！”
蘇晚棠沉了一口氣，淡淡朝她擺了擺手。
錦繡最怕鬼，若她知道此刻她正與某只鬼并排站著，定會嚇得暈過去。
“小姐莫要站在搖椅上，搖椅搖搖晃晃的，當心摔了。”
她說罷突然覺得院子有些陰冷，立刻搓了搓手，朝蘇晚棠告退。
蘇晚棠指尖捏著符箓，嘴密密地念了幾句咒語，身旁的陰風便消失了。
“穿好衣裳再出來，知不知道裸奔有礙院容院貌，做鬼也得講文明才是！”
蘇晚棠重新躺回搖椅上，抓起幾顆葡萄塞入嘴里。
半晌，某陣陰風又出現在了她的身后。
蘇晚棠微微瞥過腦袋，發現他依舊還是那兩片衣不蔽體的破布，眼皮跳了跳，二話不說掏出另一張符。
某只見她又拿符，立刻伸過手來捉住她的手腕。
腕上突然傳來冰涼的觸感，蘇晚棠眸子不禁涼了涼。
在她發怒之際，耳旁傳來了某只淡淡的聲音。
“我倒是想換件新衣，可也得有才是。”
他說罷突然沉默了兩秒，進而輕聲笑了笑，放開蘇晚棠的手腕，換上了十分恣意的語調。
“沉寂幾百年不曾說話，突然間開口，還真有些不習慣。”
他的聲音很清涼，有如山間的流淌的小溪。
一件衣裳穿幾百年，怪不得破成這般模樣。
蘇晚棠無奈地扶了扶額，淡道：“世間已無人記得你了么，連燒件衣裳之人都沒有，等著。”
她說罷從搖椅上下來，徑直走回屋內。某只立刻化作風跟著她進了屋。
蘇晚棠走到案桌前，拿起剪刀迅速剪了一件衣裳。
錦繡正在案桌前抄寫禮紀，見蘇晚棠突然回來剪紙，提筆愣了愣。但她還未說話，蘇晚棠又出去了。
“名字！”蘇晚棠坐回搖椅上，淡淡問道。
“沈音。”
某只站在她的身后，湊過腦袋看了看小人兒手中的白紙。
蘇晚棠默念他的名字，將靈力匯聚在指尖上，又念了幾句咒語，手中的白紙便像符箓一般燃燒了一起來。
院中風很大，火苗剛著，一卷便化成了黑灰。焚燒的氣味剛出現，便立刻迎風而散了。
某只瞥看一眼手中的新衣，扔垃圾一般將其迎風丟在地上。
“我不穿此等丑陋的衣裳！”
“有得穿便不錯了，你還挑三揀四！”
“沒有好的，我寧可不要！”
某只語氣幽幽，打量了蘇晚棠幾眼，又瞥了一眼她的搖椅與石桌上的瓜果，轉眸看看院中四處布局，黑黢黢的眸子動了動。
“你的生活還挺恣意。”
“你幾百年的裸奔生活也挺恣意！”蘇晚棠冷笑提了提眉。
“裸奔？”他輕聲笑了笑。
“我身上這一身可是上好輕云錦，幾十位繡工不眠不休趕制數月方可成衣。”
“你身上這幾片，也算得上一身？”
“就算破爛不堪，那也是輕云錦。”
某只瞥了蘇晚棠一眼，眸子轉了轉，一把將她從搖椅上拎了下來，甩了甩身上的幾片破布，自顧悠閑地躺在搖椅上伸了個懶腰。
“小孩子要多站立，老是過于恣意的躺著，會長不高的。”
蘇晚棠：“！！”
這鬼！欺人太甚了！
她立刻將靈力匯聚于咒語上，隨著密密的咒語聲，搖椅上悠閑的某只立刻化作了一股陰風。
“既然你不愿穿衣，我即刻渡你入世，也免得你終年游游蕩蕩，鬼生凄苦。”
“小東西，你覺得你能渡我？”
風中某鬼笑了笑，倏地從她身后出現，伸出尖尖的指甲輕輕戳了戳她的腦袋。
“有這笛子你確實能收我，可想渡我，再修兩百年罷！”
蘇晚棠眉梢跳了跳。
這只陳年老鬼還挺欠渡的。
她立刻將靈力匯聚于骨笛上，吹奏了一段渡魂曲。
某只靜靜聽著她的笛音，半晌，戳了戳她的腦袋，道：“莫吹了，都說你渡不了我！”
蘇晚棠看著骨笛，微微蹙了蹙眉。
陳年厲鬼果真是難渡，看來想渡這廝，得找幾樣靈力充沛的法器一同布陣才可。
“我現下雖還渡不了你，但你也別想在我面前裸奔。”
蘇晚棠話音剛落，某只便聲音倦倦地鉆回了笛子里。
“想我不裸奔也行，替我做輕云錦。”
蘇晚棠聽了這話，只覺牙根有些癢癢。
現在的陰靈、陰煞，一只比一只奇葩，要求還多！
若不是收了鬼便要替他化煞渡魂，她真想將這只老鬼拘在某處。
“你且先穿上這件，明日我便讓人替你做衣。”蘇晚棠咬牙說道。
“我說過，沒有好的，我寧可不穿，我可以等。”
蘇晚棠：“……”
“小東西，你動作最好快一點兒，畢竟，我可不是一只喜歡宅的鬼，不免要四處隨意逛動，到時候影響了你的院容院貌、屋容屋貌，可莫說我沒提醒你。”
小女孩兒眉心緊擰，還未說話，笛中又傳來了某只清冷的聲音。
“對了，你昨夜與方才所吹奏的笛音，音色不純，多雜。這種曲調根本不配入我耳目，得需再精進精進。或許我哪日心情愉悅，可點撥你幾句。”
“你閉嘴吧！”蘇晚棠沉眉念了幾句咒語。
笛中不再傳出聲音，她才扶額坐回搖椅上。
看來每只陰靈陰煞長嘴后，都會變成一只話嘮。
蘇晚棠輕輕躺下，仰眸看了看空中稀稀疏疏的星星。
今夜的觀星作業還未完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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