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天色白茫茫，一點兒落日的余暉也沒有。
好像快要下雨了。
荷花池里的荷葉已露出了尖尖的小角，去年種下的蓮藕也從水里冒出了青根，一眼望去，水面鋪了一點一簇嫩嫩的綠色，好像一塊繡了綠色印花的毯子。
涼亭里微風習習，吹在身上溫柔又舒服。
芊茉和丫鬟上菜便全數退下了，留下蘇晚棠與蕭無恙獨處。
蘇晚棠食欲很好，就連青菜也可以吃得津津有味。蕭無恙瞧她吃得香，不禁自覺地多吃了兩片肉。
飯后，蕭無恙照例喝了幾杯。酒氣濃郁飄香，蘇晚棠也忍不住想嘗一嘗。
“王爺，我也要喝！”蘇晚棠將自己的杯子推到他跟前。
“等你長大些再喝！”蕭無恙給她倒了一杯果汁。
“我早就長大了，可以喝了！”
蘇晚棠眨了眨眼皮，走到他身旁，拿起他的酒杯輕輕舔了一口。
他盯著小人兒嬌俏的舌尖抵在他的杯口，貓兒一般舔了一下他吃過的位置，深褐色的眼眸里有東西輕輕動了動。
濃烈的酒從舌尖彌漫至口腔四處，蘇晚棠咂吧了幾下唇，雖然未被嗆到，但辛辣的味覺讓她不由蹙了蹙眉。
這尊煞神喝的酒，總是很濃。
“好喝嗎？”蕭無恙奪回他的酒杯，瞥了她一眼。
“太辣了！”蘇晚棠十分誠實地搖了搖頭。
蕭無恙看著她乖巧的模樣，低低輕笑了一聲，剛想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但酒杯送至嘴邊時，手不禁停頓了一下，垂眸看了一眼某只小貓剛才舔過的位置，睫毛微微顫動。
“王爺快喝呀，怎么不喝了！”蘇晚棠仰眸看著他，臉上帶著些許壞笑。
壞貓！
某人在心底暗罵，含起酒杯一飲而盡。
蘇晚棠輕聲笑了笑，盯著他修長的脖頸處喉結上下滑動，不禁舔了舔唇邊殘留的些許酒漬，眼瞼往下低了低，迅速轉身要回位置坐好。
某人一把將她圈到身旁，剛想捏她的臉，但手指迅速被某只小貓抓住了。
“不許趁機捏我！”
蘇晚棠將他的手放下，裝作兇兇的樣子瞪了他一眼，眼眸滴溜一轉，橫著坐在了他的腿上，還輕輕動了動調整坐姿。
“……不……不許亂動！”
某人悶哼了一聲，手有些頓頓地攬過她的腰枝，眼底帶著許隱忍的怒意。
小壞貓真是愈來愈大膽了，竟敢如此折騰。
“我沒亂動！”
蘇晚棠看著他那紅得要滴血的耳垂與脖頸，咯咯笑出了聲。
這尊煞神果真是一點兒都不受撩啊！
她伸手要撈石桌上的櫻桃，某人又悶沉地哼了一聲，立刻握住她手腕，垂眸盯著她的臉，沉聲警告道：“不許亂動，我來拿！”
“好！”蘇晚棠又咯咯笑了笑，一張臉上盡是明媚的笑意。
某人聽著她肆意的笑聲，無奈地沉沉吐了一口氣，拿過兩顆草莓遞到她的嘴邊。
蘇晚棠低頭咬了一口，想起籌集糧餉之事，不禁提眉問道：“王爺近日籌集糧餉，情況如何？”
“不容樂觀！”蕭無恙淡道說著，不忘給她投喂水果。
“去年糧食收成不好，百姓們手中也沒有多余的存糧。”
蘇晚棠咬著草莓，淡道：“禮朝賦稅本就嚴苛，遇到收成不佳的年份，百姓們連溫飽問題都尚未能解決，又怎會有多余的存糧。何況朝廷突然多征糧食，百姓們以為要打仗了，日后怕是無法再進行正常耕作，自然都把糧食屯藏起來了。”
“嗯。”蕭無恙輕聲應道。
他的小貓雖然年紀小，但看待問題總是十分獨到。若換在以前，他定會驚訝她小小的人兒竟能說出這些話。不過如今他已經習慣了她的與眾不同。
這樣的小貓才是他的小貓。
“王爺可是去南邊幾個城收的糧？”
蘇晚棠轉了轉眸，道：“南方土地肥沃，陽光充沛，溫濕多雨，乃糧食高產之地，朝廷征集糧餉，總喜歡往那幾座城跑。但南方去年雨水多發，大大影響了糧食收成，如今百姓余糧只夠自食，盤不出多余的口糧上交朝廷。王爺要籌糧，不如去西南方試試。”
“西南方？”蕭無恙輕輕提眉，眉上那道淺淺的傷疤也跟著動了動。
“嗯！”蘇晚棠點了點頭。“西南方本不盛產糧食，但其地形高，去年多發雨水正好對其有利。我夜觀天象，那邊民生富足，王爺定不會白跑的。”
蘇晚棠說罷輕輕眨了眨眼。
“好！”
蕭無恙喉結動了動，放在她腰上的手不禁用力握了握。
“籌糧路途遙遠耗時長，不知何時能回，我不在時，讓芊茉與劉管事送你上下學府。”
“王爺放心罷，我自己也能上下學府。”
“讓他們跟著！”
蕭無恙盯著她，一副不容置喙的表情，蘇晚棠只好輕輕點了點頭。
彼時，夜幕中突然傳來了沙沙的聲響。
“下雨了！”
蘇晚棠瞟了一眼亭歇處那燭燈映襯下的絲絲雨滴，輕嘆了一聲。
“下雨了，今夜沒有星星可觀了！”
蘇晚棠說著，下意識低頭要咬草莓，結果卻差點兒咬到了某人的指頭。
“我果呢？”
蘇晚棠轉眸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果盤，才知自己剛才竟不知不覺吃光了一大盤草莓。
“再來一盤！”蘇晚棠輕輕晃了晃腿。
蕭無恙眼皮跳了跳。這只小貓的肚子果真很能裝，尤其是水果一類，吃下去好像不占肚子似的。
下人拿了兩把雨傘放在亭中，又給蘇晚棠上了一盤草莓。
蘇晚棠吃得津津有味，瞥見某人那有些狐疑的雙眸，淡道：“王爺有所不知，吃水果的肚子與吃飯的肚子不是同一個。飯吃飽了，但是水果還未飽，裝不下飯的肚子，但卻可以裝下許多水果，這是我實踐多年得出的真理。”
“謬論！”蕭無恙低嗤了一聲。
蘇晚棠并未辯駁，吃完草莓后“呲溜”從他的腿上滑下來。
某人上一秒還享受著香軟坐在懷中的感覺，下一秒盯著空蕩蕩的身前，眼底的留戀一閃而過。
他的小貓有時候像魚兒一般滑溜，讓人捉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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