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又下起了綿綿的小雨。
房屋在朦朦朧朧中逐漸亮起了一盞盞暖黃色的光暈。
蘇晚棠用過晚膳后，卷起一本書，撐著傘往院外走去。
“朵朵，天都黑了，又下著雨，你還要去哪里啊！”宋思睿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藏書閣！”蘇晚棠盈盈的白色身影消失在薄薄的煙雨中。
下雨天的夜晚，學員們極少出來活動，學府內四處靜悄悄，也沒有什么可供玩樂的去處。
蘇晚棠獨自走在去往藏書閣的路上。
雨水無聲打在傘面上，偶爾匯成滴滴水珠沿著傘扣滑落。天氣依舊攜著一絲清冷，做一下深呼吸，清涼的芬芳透徹心扉。
蘇晚棠遙望一眼青黑色的天，加快了腳步。
藏書閣內，兩架高大的書架中，一個粉紅色身影與一個白色身影正秘密交談著什么。
“慕姐姐……這……這樣真的好嗎！”洛姬雅雙手緊緊拽著裙邊的飄帶，有些局促不安地瞥看慕蕙歲。
“難不成你就這般任由蘇朵朵欺負？你甘心咽得下這口氣？”
慕蕙歲冷笑一聲，將手中的白色小紙包塞入她手中。
“反正這也不是什么傷人奪命之藥，頂多讓她們的肚子鬧騰幾日罷了。你剛入學府就被這般折辱，若不給她們一點兒懲戒，大家還以為你好欺負呢。”
瞧洛姬雅不吭聲，慕蕙歲眼眸一轉，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換上一副語重心長的口吻。
“我是看在你父親與我爹爹頗有交情，不忍看你被這些小門小戶之人欺負才給你出個主意。你若是不愿，那就不做罷。只不過，她昨日能當眾灌你藕粉丸子，來日便也能當眾灌你別的東西。連這些依靠親屬關系入學府之人都能踩在你一個都察院右督御史之女的頭上，若妹妹何事都要逆來順受的話，將來在學府這兩年，指定被她們踩得死死的。唉，你我兩家交情匪淺，姐姐我只是不忍心見你被他人欺負罷了！”
慕蕙歲望著她嘆了一口氣。
洛姬雅微微一愣，立刻朝木蕙歲行了一個同年禮。
“多謝慕姐姐多番為我考慮，我一切聽姐姐的！”
她說罷將藥包小心收在腰封內，咬了咬唇，眼底浮起一抹寒光。
“蘇朵朵如此欺負我，尹司學也不幫我主持公道，華瑾姑姑也是這般縱容，我一定要給她們一點兒教訓！”
“洛妹妹這樣便對了！”慕蕙歲勾唇笑道。“尹司學她老了，眼花耳障的，哪能事事都顧得上。華瑾姑姑可是白婉昕的親姑姑，白婉昕與她們頗有交情，又怎會為你出頭？妹妹想要報仇還得靠自己才行！”
“慕姐姐言之有理！”洛姬雅點了點頭。
彼時，一陣疾厲的陰風從書架上吹來，將二人吹得差點兒摔在了地上，架上的書頁“嘩啦啦”地亂翻，四處都是書籍的“嘩啦”聲，燭燈搖搖曳曳、忽明忽滅，氣氛突然變得十分陰森詭異。
“慕姐姐，咱們還是快些回住所罷。”
洛姬雅掀開擋在臉上的一縷發絲，忙扶著慕蕙歲向外走去。
“早聽說藏書閣內總是怪風陣陣，果真如此！”
二人打了一個哆嗦，拿起立在門邊的傘，出門外沒兩步便遇上了抱書迎面而來的蘇晚棠。
洛姬雅捂了捂腰封里的藥包，往慕蕙歲的身后縮了縮，微微將臉別過一旁。慕蕙歲則面色含笑地盯著蘇晚棠，好像在等待她的問候。
蘇晚棠未理會二人，關了傘徑直朝書閣內走去。
洛姬雅瞥過頭看了一眼她飄然的衣訣，擰眉道：“洛姐姐，你看那個蘇朵朵，同年間見面竟不與你打招呼，簡直一點兒也不將姐姐放在眼里。”
慕蕙歲擰了擰眉，冷道：“走吧，反正我也不屑認識這些小門第出身之人，小家子氣，難登大雅之堂。”
“慕姐姐說得極是！”洛姬雅連忙附和。
蘇晚棠徑直走到案桌邊，并未發現那只白色的身影，只看到幾個女鬼在忙著抄寫她的禮紀。
“跑哪兒去了！”
蘇晚棠剛想掐訣，后腦勺突然吹來一陣涼風。她立刻轉身，盯著書架上那蹲著的白色身影，輕輕擰了擰眉。
“你爬這么高做何！”
“上面風景獨好！”
某鬼輕聲笑了笑，“颼”地一陣風聲便出現在了案桌上。
他恣意地躺在案桌上，隨意拿起一本古籍墊在腦后，尖長的手指往后輕一抬，便有兩個女鬼匍匐在他的腳邊替他捏腳捶腿。
“小東西，今天要念何書？”
“弟子規！”
“弟子規？”
某鬼眉上的金印動了動，閉著眼眸輕嗤了一聲：“小東西，你們學府的教學進度著實緩慢，才開始讓你們念《弟子規》，我三歲便可倒背如流了！”
蘇晚棠并不理會他，坐在凳上，將手中的書翻開，自顧念了起來。
“弟子規，圣人訓。首孝悌，次謹信。泛愛眾，而親仁。有余力，則學文……”小女孩念書的模樣十分認真，聲音帶著些許清冷，四月的潤雨一般悅耳動聽。
某鬼一臉享受地闔上雙眸，尖長的指甲隨著讀書的律動有節奏地輕輕敲擊案桌。
微風輕拂，書架上的書頁微微張合。燭燈輕輕搖曳，小女孩的嬌俏美麗的側影投在書墻上，兩扇睫毛隨瀏覽書頁的動作輕輕撲閃。書閣內十分寂靜，唯有讀書聲輕輕回響。
蘇晚棠念書的節奏不緊不慢。她有靈力護體，念再久也不會覺得嗓子干啞，念著念著，也逐漸進入了佳境界。
窗外細雨無聲，給人一種十分溫柔舒服的感覺。某鬼心情愉悅，席裹在藏書閣內的風也變得柔柔的。
半個時辰到了，蘇晚棠立刻合上書本，卷起書往門外走去。
某鬼上一刻還沉浸在享受中，聽不到某人的聲音后，倏然睜開雙目，只見到一片白色的裙角消失在書架后。
“半個時辰竟如此快！”
某鬼擰了擰眉，黑黢黢的眼眸動了動，突然想到什么，輕輕勾了勾唇，“颼”地卷出了窗外。
兩個捶腿的女鬼盯著案桌前的空氣，相互對視了一眼，都不禁眨了眨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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