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這個是什么？”蘇晚棠摸了摸紅繩上竄著的三枚錢幣。
“姐姐有一只吊著錢幣的鐲子，綿綿便讓麻婆婆也做了一個。但是她沒有鐲子，只能先用紅繩串著，待綿綿將來長大了，再換成鐲子戴上，也變成仙女。”
小女孩兒的聲音依舊奶聲奶氣，但神色表情卻是相當正經。
“你果真與玄門有緣。”蘇晚棠垂眸看著她，淺淺笑了一聲，抬眸望向夜幕中稀疏的星。
這個小奶包與玄門有緣，可她并不是小奶包的師父。
嘉禮三十四年陰歷十一月十八日。
冬日里風蕭蕭的，辰時沒過多久便下起了大雪。
“下雪了。”蘇晚棠坐在去往學府的馬車里，聽到風雪聲，掀開簾子往外看了看。
一股夾著雪花的冷風鋪面而來，錦繡眨巴著眼皮將簾子遮好，道：“小姐莫看了，當心風雪的涼氣入肺，聽聞肺癆之類就是冬日里受涼后咳出來的。”
“沒那么嬌氣，人又不是紙糊的。這般吹一下風就能生病，那也太可怕的。”蘇晚棠輕聲一笑，將簾子掀開一條縫兒，望著路旁漸漸被雪花染白的禿枝，眉心深處輕輕動了動。
下雪了。
今年冬日里的第一場雪。
望著路邊飛舞的雪花，蘇晚棠不禁想起了去年冬日的第一場雪。那時天還未亮，蕭無恙在學府外等她，她跑在長巷時，青黑色的天幕便落起了點點滴滴的白。
今日正好是學府的開閣日。
蘇晚棠剛踏入學府的大門，便急忙打著傘大步朝開閣禮的院子走去。待她站好在梨韻閣的隊伍中，其他學員的目光不覺紛紛往她身上瞄。
她六月份開始告假，十一月才回來，小半年不見，大家自然對她今日來開閣禮感到十分新鮮，尤其是她這半年里身高模樣還變化頗大。
“在外面野飛了，還知道回來，哼！”尹冬蓉站在高臺上，毫不掩飾地連連瞪了蘇晚棠幾眼。
蘇晚棠身姿亭亭地打著黑傘，面色十分平靜。
雪花飛飛揚揚，將許多人的鼻子都凍得紅通通的，但是尹冬蓉仍打著傘足足講了一個多時辰。
開閣禮結束，大家都紛紛四散回住所里取暖，院子中一下子沒了人影。
“蘇同年，你終于來了，我們都以為你不上學府了。”公孫瑩潤打著傘與蘇晚棠并排走。
她轉眸盯著蘇晚棠的側顏，不禁微微一怔，緊了緊手中的傘柄，笑道：“小半年未見，蘇同年……長高了不少，愈來愈標致了。”
“還說我呢，公孫同年不僅高了，還圓潤了些。”
“還得多謝仙姑當年治好我的病癥，這兩年來，我的身子慢慢調理后已然痊愈，所以才能有這般景象。”公孫瑩潤輕聲一笑。
蘇晚棠掃了一眼身后空蕩的小路，道：“宋同年、許同年祝同年呢，往時我們開閣禮后都是一同回住所，怎么方才她們一個個一轉眼都不見了。”
“她們……她們……”公孫瑩渃頓了頓，眸光有些閃爍地看了看自己的鞋尖。
聽著這個結結巴巴的語氣，蘇晚棠立刻瞥過頭看著她的眉眼。
她眼皮子輕輕跳了跳，淡道：“看來這半年里多出不少學課，大家都忙著呢，反正我們都是同寢，不愁見不到面。”
公孫瑩潤眸光微微往下壓，恍然地連連點了點頭。
蘇晚棠回到房內，便見到錦繡正忙不迭地整理她的東西，而房屋內她的東西大變模樣。
“小姐！不好了！”錦繡見到蘇晚棠，立刻擰緊眉頭走到箱子旁，道：“小姐的箱子被蟲子咬壞了，里面的衣物與書籍全都遭殃了。”
“我知道了。”蘇晚棠面色平靜地坐在凳子上，瞥了一眼破了一個角的大箱子，眸子里閃過一抹寒光。
這箱子是蕭無恙當年送給她入學用的。
錦繡瞧蘇晚棠好像一點兒也不驚訝，深深嘆了一口氣，道：“小姐的好幾件衣物都是夫人親手做的，就這般被蟲子咬壞真是太可惜了不過好在以前的衣物都已經不合身了……”
錦繡嘆著氣將箱子里那些用不了的東西騰出來。
公孫瑩潤瞥了一眼箱子，眼珠子動了動，道：“咱們在梨韻閣剩下的日子不多了，還有三四個月便要去棠韻閣了，蘇同年這番告假落下了小半年的學課，可得好好補上才是。”
公孫瑩渃將一本藍色封皮的書遞與蘇晚棠，淺笑道：“這是我記下的課時內容，蘇同年天資聰穎，不用姑姑點撥也能看通，相信很快便能將學課補上來。”
“謝謝。”蘇晚棠接過本子隨意翻了翻。
“看來我來得不巧！”門外傳來一個故作清冷的語調。
蘇晚棠循聲而望，只見慕蕙穗領著十幾個同年風風火火地來到了門前。
“我尋思蘇同年拉下幾個月課時，便想將自己的學冊拿給蘇同年，看看能否幫得上什么忙，不想倒是被公孫同年捷足先登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書，抬手嫣然笑了笑，眸光往公孫瑩潤身上掃去，道：“我到底還是來晚了，不比公孫同年與蘇同年是同寢，什么都快人一步。”
公孫瑩渃立刻從凳上站起來，朝她行了一個同年禮。
“慕同年各個學課都是佼佼者，學冊自然比我的詳盡多了。”
她接過慕蕙歲的書遞給蘇晚棠，道：“蘇同年還是看慕同年的吧，我的怕是沒她的記得詳盡。”
“不必了！我還要抄寫禮紀，實在無暇看如此多書，太詳盡反而費眼睛，只能浪費慕同年的好意了。”
蘇晚棠接過書冊，走到慕蕙歲跟前，將書塞回她的手上。
慕蕙歲盯著手上的書微微吃了一驚，她身后的學員臉上的表情更甚，一個個眼睛都睜得大大的，瞥了慕蕙歲的背影幾眼，便直勾勾盯著蘇晚棠看。
慕蕙歲身子微微一顫，但很快便鎮定了下來，她盯著蘇晚棠眼下的痣，瞳孔微微一縮，緊緊捏著手里的書，片刻方才扯出一個笑臉。
“既然蘇同年還要抄寫禮紀，那我便不打擾了。日后若蘇同年對學課有何不明白，盡管來問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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