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鬼，而小東西是人。就算了沒有了那條黑漆漆的毒蛇，人鬼殊途，這或許便是卡在他們中間最無法逾越的障礙。
老鬼眸光閃了閃，一抹幽幽的冷氣在湖畔氣肆意蔓延。
蕭無恙站在湖畔的柳樹下，不近不遠盯著人中那一道輕淺的身影。衣內突然傳來兩聲叮鈴，他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好似吃了蜜一般甜。
他的小貓在想他呢。
蕭煜與蕭焱桌上的竹筒都只剩下一根竹簽了。
眼看大典即將結束，大家的心情有不禁提了起來。
蕭煜盯著筒上唯剩的一根簽，又瞥了一眼蘇晚棠，眸子淡淡地往蕭煜望去，眉頭不經意間刻上了兩道擰痕。
這輪到蕭焱抽簽。
他將手隨意放在簽上，眸光掃了一眼蕭煜臉上那淡淡的拘謹，又瞥了一眼臺下的人，極力壓了壓微微上揚的唇角，緩緩抽起竹簽，垂眸瞥了一眼簽上的名字，瞳孔幽幽動了動，重重將竹簽壓在案桌上。
蘇晚棠將手帕收起來，理了理裙裾，拿出骨笛做好上場的準備。
某只老鬼說她不是最后一個，那便是倒數第二個了。
“蘇朵朵～”
隨人高唱著蘇朵朵的名字，只見一抹清新的身影好似帶著春風一般緩緩來到臺上，她步態悠悠，兩鬢上的淺色發帶隨風輕揚，好似嫡仙一般清冷讓人不敢褻瀆。
蕭煜盯著臺上那清麗的倩影，瞳中有東西盈盈動了動，表情雖然依舊淡淡的，可目光卻一刻也未從她身上挪開。
蕭焱捕捉到了他表情上細微的異樣，饒有興趣地打量了蘇晚棠幾眼，扇子不緊不慢在手心一搭一搭地拍著。
蘇晚棠朝二位皇子行了禮，纖長白皙的指尖輕輕壓在笛孔上。
“吹笛子！？”慕蕙歲輕輕提了提眼皮，驚詫的同時又一臉不屑。
笛、箏、是最多人演奏的樂器，棠韻閣一共二十四位學員，之前便已有三人奏過笛，蘇朵朵又是笛子，看來是沒什么新意了。
彈個箜篌都比笛子能博眼球。
“笛聲本是給舞蹈作配的，小姐的舞姿最驚艷絕絕，蘇朵朵的笛子再好那也是中規中矩……”
丫鬟見蘇晚棠做勢要吹笛子，笑著躬身在慕蕙歲身旁祝賀，不料笛子悠揚空靈的笛音一出，她的話語便不知不覺打住了。
空靈飄揚、婉轉悠冥，輕快的節奏讓人仿佛置身一片雨后的森林。
空氣中夾雜著濕潤的水氣與芳草的清香，和煦的陽光像金紗一般柔柔將人裹住。天很藍，云很白，水很清、葉很綠、花很艷、鳥很歡、人很美，眼前一片生機勃勃。
蘇晚棠只是定定站立，什么多余的動作也沒有，但她的笛聲仿佛有一種讓人感到愉悅和安靜的魔力。大家都默不作聲，盯著她清冷如仙的面容，陶醉在她用笛音構造的景象中。
彼時一陣涼涼的清吹從湖畔掠過，風中帶著涼涼的水汽，好似還夾雜著百花的芳香。不知哪處的蒲公英被清風吹揚，高高低低飛過湖畔，緩緩飄零在眾人眼前。
如果說慕蕙歲與白婉昕的舞蹈是視覺上的沖擊，那蘇晚棠的笛聲便是視覺、聽覺與心靈上的震撼。
蕭無恙目光沉沉地盯著臺上那一道青綠色的身影，指尖不覺摩挲了幾下。笛音被微風傳便苑中，拂過他的耳畔時，心底深處埋藏已久的暴戾氣息莫名平息了不少。
一曲畢，蘇晚棠在萬籟俱靜中朝兩位皇子行了禮。
蕭煜剛想站起來，蘇望安的手肘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觸到了他的肩膀。他眸光一動，強行壓下胸中的燥熱，瞥了一眼還未從愣怔中回過神來的蕭焱，不動聲色地抽出筒上最后一根簽。
慕蕙歲與丫鬟也被笛音帶了去，直到蘇晚棠坐回位置，臺上最后一位學員登臺彈唱，她才從方才的表演愣愣回過神來。
“小姐，這……”丫鬟面色大驚，語氣也變得結結巴巴的，“怎么……怎么可能會有人……將……將笛音吹奏得這般悅耳……”
“你說什么？”慕蕙歲毫不避諱地瞪了她一眼，拳頭已經掐到了指節漸漸泛起白色。
“奴婢……奴婢是說……怎么會有人人將笛中吹得這般悅耳，定然不是人能有的功夫，咱們是不是被下蠱了？蘇朵朵向來與風水客棧那位仙姑有交情，定是她們二人在暗中相互勾結，狼狽為奸，否則我們方才怎會全都失去思考能力……”
“蘇朵朵果真不是省油的燈，吹個笛子還整出如此多的花招數，一看便是不安分的。”
慕蕙歲磨了磨后槽牙，想起梅子湯中的毒，面色緩和了不少，低聲自語：“還好姐姐有先見之明，備了蓖麻與蘭鈴花，否則若有朝一日讓她進宮，皇上與諸位皇子的魂兒豈不全被她勾了去了。
她輕掃了一眼蘇晚棠，正好看到她在喝湯，臉上藏不住得意地低低笑了笑。
大家的眼前與耳畔仿佛還留存著蘇晚棠的笛聲，最后一位學員表演時。大家都在心猿意馬，直到表演結束一個個才回過神來。
棠韻閣二十四位學員全都表演結束，接下來便是擇出最優的一個贈于太后親自名人打造的紫玉扇形流蘇簪。
蘇晚棠對排名沒有興趣，對唐源之的手藝也不覺得新鮮，收拾了手帕東西便想起身開溜，不料頭與肩上都被一股濃濃的陰氣壓制住了。
“小東西，大典還未結束呢，跑那么快做何，太后賞給你的東西不要了？就算你不覺得新鮮，拿來給本王也不是不可以，這東西勉勉強強也能入本王的眼力。”
老鬼堵著蘇晚棠不讓她離去。
她的笛音是他教的，曲子是他編排的，衣裳是他設計的，湖畔的風是他吹的，只有押著當事人親眼見證他親自動手打造的東西勇奪第一，他才能夠心滿意足。
蕭無恙也想看這只小貓勇奪第一，仍舊在柳樹下身姿挺立地站著。
尹冬蓉顫顫巍巍地起身，將太后命人打造的玉簪拿出來，說了一通感謝皇恩浩蕩的話語后，便由兩位皇子擇出今日大典中表現最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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