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冷？”蕭無恙低聲問道。
蘇晚棠搖搖頭，輕輕捏了捏他的指頭。
蕭煜瞥了一眼二人，淡淡一笑。“皇叔與皇嬸鶼鰈情深，堪稱人之典范。”
宋思睿提眉瞥了他一眼，好奇地眨巴了幾下眼皮。
蕭煜好像很關心尊夜王與尊夜王妃，對他們夫妻二人極為恭敬，連說話的眼神都與平時不一樣，笑容也多了些。
“新娘子來了。”宋思睿一轉眸，正好看見新娘在眾人攙扶下緩緩穿過廊廡。
這是一位身材高挑的新娘子，頭上頂著系流蘇的紅蓋頭，走路并不扭捏，看起來像十七八歲的，讓人難以想象她只有十五歲。
隨著新娘的到來，賓客們爆發出幾聲興奮的吆喝。
蘇晚棠看著蘇望安與祝英楣一同跨進內棠，心頭有些涌動。
一位是自己的兄長，一位是自己的同年。
彼此相熟的二人喜結連理，最后成為一家人，這是何等的緣分。
宋思睿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真心為祝英楣感到高興。
她們這幾個同年里，自己嫁給了心悅之人，蘇晚棠與尊夜王感情深厚羨煞旁人，白婉昕成了太子嬪，飛上枝頭變鳳凰指日可待。祝英楣與蘇望安是將軍府與理強強聯合。公孫瑩渃、許婧玉雖選秀失利，但家中也給她們物色了好人家。
蕭無恙望著新人入殿，瞥了一眼蘇晚棠那雙盈盈的琥珀色眸子，眉上的傷疤突然一擰。
他與這只小貓大婚時，他剛好夜不歸宿，讓她一人孤寂寂地待在府上。說起來，他還未見過這只小貓穿著大紅嫁衣的模樣，想來必然極美。
賓客們直到晚上才散盡。
“又下雪了，回去的路上要多穿一些。”
錢秀芝為蘇晚棠披上毛絨絨的披風，又讓小八子端來一碗熱騰騰的雞湯。
“這是烏雞湯，我特意讓廚房為你熬的，趕緊趁熱喝了。喝了后身子暖，路上便不冷了。”
“家中換廚子了么，這湯聞著味道似乎與以往不同。”
蘇晚棠接過碗，吹了吹上面的熱氣，小心喝了一口，突然覺得口中油膩膩，胃里泛惡心，立刻將湯吐了出來。
“棠兒……”錢秀芝立刻拍了拍她的背，焦心問道：“可是燙到了？”
“母親不必擔心，我沒有……嘔……”蘇晚棠擺了擺手，剛想說無事，又扶著欄桿嘔了幾下，胃里難受得緊。
“小姐……”小八子、小六、牛嬸等人全都圍了上來。
“你們一個個還愣著，還不快些去用永安堂找個大夫來替王妃號脈！”孫菊青拎著帕子怒吼。
“小的腿腳快，立馬就去！”小六說著，一溜煙兒便沒了影。
蕭無恙第一時間已經捏住了她的手腕，細細摸了片刻，深褐色的眸子突然微微一挑。
蘇晚棠看著他那微微意外又迷茫又嚴肅的表情，眼皮用力擰了擰。
她該不會得了什疑難之癥吧！
惡心感接連涌來，蘇晚棠立刻抽回手，拍著胸脯又吐了幾口，方才吃的一些糯米團子也都全吐了。她立刻調用靈力，壓了壓身體的不適。
“這……不對呀……”孫菊青打量了這蘇晚棠的表現，瞥向錢秀芝，疑道：“王妃這……像不像有喜了，你看這吐的跟你當年懷的時候多像……”
“是了是了！”錢秀芝雙眸一亮，連忙點點頭，小心攙著蘇晚棠到凳上坐好。
“哎呀呀，這好事都聚在一起了！”孫菊青難掩興奮。
“有喜？？”蘇晚棠眉心閃爍了幾下，轉眸看向蕭無恙。
蕭無恙解下黑色披風，被子一般圍在蘇晚棠身前，輕輕摸了摸她的臉蛋兒，盯著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在她耳邊低聲道：“確是喜脈！”
蘇晚棠心頭一顫，連連眨巴了幾下眼皮，摸了摸那還扁扁的肚子，一種奇妙的感覺涌遍全身。
她懷孕了！懷了蕭無恙的孩子！
“有孕不可受涼，此處風大，我先帶你回房里！”蕭無恙小心抱起人兒往里走去。
“對對對，先去房里，這大雪紛飛的，莫凍壞了！”錢秀芝立刻在前方帶路，丫鬟小廝急急忙忙跟在后面。
“……沒那么嬌弱吧！”蘇晚棠埋頭在蕭無恙懷里小聲嘀咕。
蕭無恙垂眸看了她一眼，突然低頭在她的眉間親了一口，唇角微微上揚。
蘇晚棠緊緊拽著他的衣裳，眉心跳了跳。
這尊煞神不是很討厭小孩子的麼，現在好像還挺開心。不過很難想象，將來他帶小孩兒會是什么模樣。
“你害喜也太厲害了，頭胎是要遭不少罪的。”錢秀芝心疼拉著蘇晚棠的手。
“來了來了，這是今年新曬的酸梅干，王妃快含幾顆，解解膩！”
牛嬸端來梅子干，蘇晚棠立刻嘗了幾顆，確實爽口。
永安堂的大夫來了，知道是為尊夜王妃號脈，手腳便忍不住打哆嗦，見到蕭無恙，更是手心都冒出了熱汗，一副提心吊膽又拘謹的模樣。
“回王爺，左相夫人，王妃確實已有一月多余的身孕。”大夫收回號脈用的白布，道：“女子有孕初期嘔吐是常事，吃些酸食便可緩解，但也不能多吃，以免傷胃。”
蕭無恙眉梢一提，認真地點點頭。
他從未替懷孕女子把過脈，只是憑書中所學斷知蘇晚棠有孕。如今永安堂的大夫也說已有一月多的身孕，那便坐實是有孕了。
錢秀芝很是高興，給大夫封了大賞銀，又命小八子派馬車送大夫。
夜深，蘇晚棠有些睡不著，翻了個身發現蕭無恙亦沒有睡著。
他從背后摟著她，將下巴搭在她的腦袋上，一手環在她的腹上，自己又往她身上貼了貼。
“為何不睡，可是哪里不舒服，還是這里睡不慣？”他輕聲問道。
“都不是！”蘇晚棠輕輕眨巴了立下眼皮，輕道：“我……一直有喝避孕的湯藥，可這孩子還是來了……”
“無需多慮！”蕭無恙在她的脖子上親了親，沉沉道：“當初念著你年紀尚小，從漠城歸來身體抱恙，不宜有孕，才服食避孕湯藥。如今已調養大好，是有孕的好時候。”
他頓了頓，又道：“你們風水上有言，孩子是緣分，想必是緣分到了。”
“嗯嗯，我也是如此認為！”蘇晚棠輕笑著點點頭。
孩子是上天給的緣分，緣分到了，他自然會來。
翌日，祝英楣早起拜見公婆，聽聞蘇晚棠有孕，高興激動之余又覺得有些神奇。
蘇晚棠果真事事走在她們幾人的前頭。出嫁是，懷孕也是。
“朵朵，你如今有孕在身，可別再去風水客棧給人排盤算命，勞心勞力的了，尊夜王府又不缺那點兒銀子。”身為大嫂，祝英楣不得不告誡她。
“放心罷，就算我想去，王爺也不允呀。”蘇晚棠輕聲一笑，道：“倒是你，跟哥哥盡快有消息才是真。大娘盼著抱孫子，說了好幾年了。如今我有孕事，大娘念此，定免不了要催促你。”
祝英楣揚眉一笑，拍了拍胸脯，道：“我身強體壯，是最無需擔心的。”
蘇晚棠眼皮跳了跳。
身強體壯和有孕的關系似乎也不大吧。
芊茉早早就命人將蕭無恙的房間又布置了一番，將所有銳利的東西一應撤走，連小獸香爐也換上了安神香。
錦繡忙著建設酒樓，聽聞蘇晚棠有孕，特意回來照顧。
“小姐懷了身孕，錦繡真替小姐高興。”
“王妃害喜得厲害，懷的定然是位小世子。”
芊茉姑姑笑得眼尾紋都堆在了一起，將王府里若有丫鬟與下人召集起來，耳提面命般仔細告誡了一番。
正在大家專心受訓之時，劉管事匆匆來報。
“啟稟王爺，啟稟王妃，宮中傳來消息，皇上……駕崩了……”
蘇晚棠也蕭無恙對視了一眼，滿地下人神色一怔。
“去備馬車，我與王爺要入宮吊唁，府里該布置的也要布置起來。”
“雪天路滑，你有孕在身，還是不必去了。”蕭無恙微微皺眉。
“宮中對我們諸多忌憚，我只是剛有孕，身姿還輕盈，國殤大事若不去，指不定有人如何戳咱們的脊梁骨，造謠謀反之詞。還是去吧，小心點兒便是，就當為孩兒積德。”
蘇晚棠解下發上的釵飾，換上素衣。蕭無恙仍舊是那一身黑色衣裳。二人上了馬車，緩緩向皇宮前進。
大雪紛飛，蕭蕭簌簌，夕水街兩旁的商鋪與府邸正在更換白色燈籠。
路上不乏急匆匆的馬車與轎子，他們都是去宮中吊唁的大臣們。
大臣們戴著白色官帽，身披白衣，整整齊齊跪在乾清門外。風雪將眾人都凍得瑟瑟縮縮的，四處嗚咽聲一片。
蕭無恙打著大傘，牽著蘇晚棠在跪地的大臣中穿行而過。大臣們微微抬眸盯著蕭無恙那一晃而過的黑色衣腳，擰眉相互對視了一眼。
尊夜王果真我行我素，國殤還穿著黑色衣裳，真是大逆不道。
雖然腹誹如此，但并無人敢站出來指責一句。
尊夜王得先帝特許，他愛如何便如何，他們這些臣子哪兒敢妄加評論。倒是尊夜王妃還算知道禮數，到底是左相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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