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瑾實在忍無可忍，一手抓住了晉允的手臂，一個翻腕便靈巧地抽身，臨走還不忘伸腿，想踹晉允一腳。

        晉允本以為桑晚瑾是默許了才抓住他的手臂，心里一喜，可沒成想她是來這么一出，急忙抬手要擋住那一腳。

        桑晚瑾心里冷笑：可惜啊，咱們的允王殿下，又猜錯了。原來那一腳只是個假動作，還沒碰到晉允一根毫毛就被收回了。桑晚瑾立刻調換角度，又飛出一腳，這一下正中晉允小腹。

        一旁的晉恒看了都要忍不住在心底稱贊一聲：好漂亮的腿法。

        這一下打得并不重，桑晚瑾沒用多少力氣，目的只在于掃掃他的顏面，出口惡氣。當然，他欠她的可不止這些，日后有機會，她必會慢慢討回。

        晉允捂著小腹，不算太疼，但的確是失了顏面——一個東盛王朝的皇子，竟叫一個弱女子打了去。

        晉允強占不成反被打，一方面是惱羞成怒，想叫桑晚瑾好看，另一方面又對她勢在必得，下定了決心要糾纏不休。

        霽洛馨本來坐在轎輦中，掀開簾子觀看事態，這下是坐不住了，踩著小廝的背下了馬車。她一手撥弄著發髻上精致繁復的珠釵，一手攥著塊繡著祥云的錦帕輕輕掩住自己的櫻桃小口，故作千嬌百媚又落落大方之態，語氣里又帶著些調笑：“恒王妃，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們好心好意來邀請你們，怎么您反倒出手打人呢？堂堂允王殿下，豈是你一介女流之輩可以隨意欺侮的？允王代表的可不僅僅是允王一人，還是允王府上下，更是皇室宗族。這其中輕重，你可想過沒有？”

        聽到霽洛馨一番強詞奪理之話，晉允更加有理。一邊是無動于衷，目睹自己行徑的恒王，另一邊不過是個在東盛王朝沒有靠山的和親公主，怎么看他們也不像是堂堂允王殿下的對手。

        轉頭看了一眼霽洛馨，晉允頗為嘲諷地笑了一聲；“允王妃說的……有理。恒王妃不如好好想想該怎么給本王，賠禮道歉。”

        另一邊，桑晚瑾將兩人丑惡的嘴臉看了個清清楚楚、干干凈凈，明知兩人的話里漏洞百出，卻依舊懶得辯駁。因為她無論怎么說、說什么，就算將他們駁斥得徹徹底底，估計他們兩人還是會依舊我行我素

        晉允看桑晚瑾不吱聲，只是低著頭，便覺得她是被說服了。他于是再次靠近桑晚瑾，想要繼續剛才的舉動，卻瞥見了桑晚瑾上挑的促狹的眉眼，似是玩笑又有千般風情。睫毛纖長、一雙水眸黑白分明，仿佛蘊含世俗千萬般深邃，然而仔細一瞧，卻是人世最無情著晉允有些癡醉。

        “允王殿下想要妾身怎么賠？”聲音如同弱水三千，仿佛要把人深深沉溺進去才罷休。

        這下他必定勢在必得了，晉允有些得意。

        然而下一秒，臉上便火辣辣地疼起來。連同疼痛一下子一起涌出的還有前所未有的恥辱和不甘。他想到幼時便是這樣，晉恒就總是壓他一頭。論身份，他是皇后之子，是嫡長子，而自己，只不過是妃嬪所生，是卑微的庶子。論能力，他琴棋書畫、術數騎射樣樣都得到皇帝的夸贊，而自己無論多么努力，都只能做他的陪襯。于是他只能裝作是晉恒天真的弟弟，讓晉恒會的東西都一樣一樣悉數教給他。

        可是他學不會。

        他就是比晉恒差。

        晉允記得，在那個寒風呼嘯的雪夜，他房間的燈火一直亮到了凌晨，他才磕磕絆絆將一整本的《詩經》完完整整地背下來。這是明天先生要講的東西，他很有自信明天定能教先生對自己青睞有加。想到這個，雖然困倦，但他依舊欣喜不已

        可是先生打斷了他的背誦，他不解地望向那個長袍飄飄的老者。

        “允王殿下，您對此詩有何高見嗎？”

        晉允說不出來，嗓子如鯁在喉。

        最后回答的是晉恒，之后同學的佩服、先生的稱贊，以及讓他向長兄學習的勸導，他一個字都不想聽。可是它們全都拼命地擠進自己的耳朵，打破了他的防線。

        晉恒總是能面無表情、不痛不癢地搶走他的一切。在他看來，晉恒所有關于禮義廉恥、君子之道的條條框框、死板無比的說教，每句話、每個詞、每個字眼，都是對他無休止的嘲諷。

        對于皇位是這樣。

        現在，對于女人，也是這樣。

        原來，他只配收拾晉恒的殘局，連現在的允王妃，也不過是當初晉恒不要的垃圾而已。

        他恨，他恨所有人。他要得到一切。權力、金錢、女人，他統統都要。

        那一巴掌，桑晚瑾用的力道很大。晉允連連倒退了好幾部。

        她站在晉允對面，吊兒郎當地甩了甩手，對于他的微表情，她盡收眼底。

        心理扭曲，真是可憐。但是再怎么可憐，也不妨礙她出氣啊。這一巴掌，她承認她打得蠻爽的。

        秀眉微挑，桑晚瑾開了口：“這份禮物，允王殿下可還滿意？”

        一時之間，四下無聲。

        別說站在轎輦旁邊默默觀看局勢的霽洛馨和一波允王府的小廝，被桑晚瑾突如其來的行為嚇住了，就連一向泰然自若的晉恒也有些許吃驚——這女人還真是膽大妄為得很。

        看眾人沒什么反應，桑晚瑾倒是大大方方地開了口：“小女子不才，但還是懂得這么一個道理的。弱小無能的人呢，往往喜歡強詞奪理，真正直爽而有能力的人，對于麻煩事的態度通常是直接上手解決。”

        晉恒聽到了桑晚瑾口出狂言的歪理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桑晚瑾又看著捂著面孔的晉允，有些語重心長地說道：“有些東西呢，得到了你也沒用處，拿到做做樣子罷了，費力又不討好。再說，全部都拿到了，你又能怎么樣呢？有什么意義嗎？誒，妾身言盡于此，希望允王和允王妃好自為之。”

        霽洛馨聽到這番話沒什么反應，而晉允陰蟄的臉又黑了幾分。

        想是他們也不會再糾纏下去了，桑晚瑾松了口氣，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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