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大了不中用嘍！”忙完一場宮宴的老御廚揉著腰半真半假地埋怨道。

        聞弦知雅意，年輕的徒弟十分上道地湊上前奉承，“哪個敢說師傅不中用，依著我瞧，我們這些小子加起來綁一塊兒都不是您的個兒，您在我心中就是這個！”

        徒弟沖著老御廚豎起大拇哥，不要錢的甜話一串串的，哄得老師傅開懷大笑，臉上的皺紋綻開地更多了。

        這正是老御廚最喜歡這個徒弟的原因，雖然他的廚藝在一眾徒弟中著實數不上個，可誰讓他長了張能說會道的嘴呢！人老了到知天命的歲數了，一切都看淡了，還是開心最重要。

        不過凡事都不能太過，老御廚在宮里混了一輩子，深諳做領導的心得，給個甜棗再接著打一棍子壓壓他，“今兒的這場宮宴的菜品，別的我可都沒嘗，我就瞧著你做的甜水湯了，起初喝著還行，但越喝越不對味。還是年輕啊！”

        說罷瞧著徒弟忐忑的神色，心下十分自得。

        不過高興不了太久，一陣不熟悉的痛意很快襲來，老御廚心下一驚，怕是菜品出了問題，“快，快去稟告皇上！”撐著一口氣說完，便昏了過去。

        年輕的徒弟沒經過事兒，腿抖成了篩子，竟是再也邁不動了，忙扯下掛在老御廚身上的令牌，丟給旁邊差點嚇傻了的小宮女。

        “丫頭，快去，去宮宴上跟皇上說菜有問題。”

        小宮女也片刻不敢耽擱，撒開腿飛奔了出去。

        徒弟望著小宮女急匆匆的背影，不敢深想，畢竟師傅今兒個只喝了自己調的甜水湯，現在升官已然成了奢望。要不是湯的問題還好，要是湯出了問題，師傅這個年紀還能混個榮歸，自己怕是小命兒都難保。只能默默地祈禱，盼著貴人都命大。

        與御膳房眾人焦灼的氣氛不同的是，宮宴上一片歌舞升平。

        太后握著晉允的手，欣慰地看著這個她養了二十多年的孩子，話終于說開了，他們之間的隔膜也消解了。她是真心疼愛這個孩子的，可憐見的，晉允被送來時才那么小，沒了母后，小小的一只，撅著嘴，悶悶地不說話。他犯再多的錯，在她眼里也只是個孩子，更遑論晉允已經知錯了。

        晉允只覺得以前的人生像是一場夢，做了很久才沉沉醒來的夢，被仇恨填滿了內心，閉塞了起來，堵住了他們想伸進來試探的善意。他以前是多瞎，才看不到慈祥的太后和寵溺他的大哥，做了那么多天怒人怨的錯事，虛度了這二十年的光陰。

        看著太后與晉允一副母慈子孝的祥和模樣，宮宴上的大臣倒都是一頭霧水，今兒也不是什么節慶日，辦什么宮宴？一個個都左顧右看，心里沒底，畢竟如今的帝王尚樸，跟先帝爺動不動的大場面太不一樣了。

        晉恒也知道眾人心中的疑問，可他又不能明說，太后和晉允以往的齷齪上不了臺面，不去理會臣子們探究的目光，擁著嬌妻，任由他們揣測。

        而嬌妻桑晚瑾看著母后和晉允解開心結，心內也十分高興，身邊的人變好正是她一直所盼望的。

        感知到了她打量的目光，晉允回望了過去，現如今他對桑晚瑾的心情是復雜的，不可言說的。

        剖析自己的內心，晉允發現自己對桑晚瑾的心意，喜歡是有的，為了和大哥爭搶的心也是有的。但無論怎樣，他對桑晚瑾該放下了，不能再傷害太后和大哥的心了。他遙遙地沖桑晚瑾敬了杯酒，意思是放下了。

        桑晚瑾明白了，也更高興了，松快的心只想著不能浪費了今晚的歌舞名姬。

        不過肖郢可沒欣賞歌舞的閑情逸致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一個神色焦急闖入宮門的小宮女絆住了。

        他大步走向宮門口，箍住了宮女的胳膊，厲聲道：“你最好有天塌下來的大事！”

        小宮女被箍得一愣，那力道大得快要撕扯掉她，她心下一緊，所有的勇氣都在一路過五關闖六將時用盡了。

        她一路手捧著令牌，大喊著“事急！事急！”

        行至中途還有一個年輕侍衛想攔下她問話，被侍衛長一把拽住了，神色莫測地說，“沒看到她拿的是御膳房的牌子嗎？今兒個宮里正在舉辦宮宴，也許有大事要發生了。”

        肖郢看這情景也自知是自己太嚴厲了，作為暗影局的掌權人，他氣勢全開起來可不是普通的小宮女能抵住的，只得松開緊箍的手，收斂周身的氣息。

        小宮女身上的壓力消失了，氣也喘勻了，忙回話，“老御廚倒了，飯菜可能有問題。”

        這消息好似一聲驚雷爆炸在了他耳邊，沒再理會這受驚的小宮女，徑直走到了晉恒身邊，附耳道：“飯菜可能有問題。”

        像是要驗證這些話似的，宮宴上的大半朝臣竟真挺挺地倒了下去，場面頗為壯觀。

        也算是他們倒霉，赴了個沒有名頭的宴會，還發生了這等事情。

        帝后和睦，臣子們也不敢妻妾成群，畢竟誰的派頭敢大過皇上，這也導致了內室的話語權前所未有的大了起來。

        正房夫人要他們吃酒前多吃點飯菜，墊下肚子，才不至于殿前失儀，而天氣炎熱，清涼的甜水湯更順眼些，這才多飲了些湯水，誰成想碰上這等子鬧劇，大半朝臣都中毒了。

        晉恒現在顧不上這許多，他現在的腦海都被一個人占據，一個女人。他俯身焦急地詢問對坐在他身邊的桑晚瑾，“你有沒有吃過這宮宴上的飯菜？”

        迎上他焦慮擔憂的目光，桑晚瑾安撫性地握了下晉恒的手，“你放心，我沒有動過。”

        她今天是抱著吃瓜看戲的心來的，倒是避免了一場災禍。

        可一旁的太后沒這般鎮定了，她活了半輩子了，就算宮闈壓榨最嚴重的時候也沒見過這般場面，她驚疑的目光投向晉恒。

        不過晉恒有更重要的事處理，吩咐慌不擇路的宮人關宮門，傳太醫，等事態慢慢穩定下來后，他的怒氣值也達到了頂點。

        “肖郢”肖郢應聲出現。

        “去查”晉恒望著東倒西歪的大臣，眼中滿是戾氣，“朕到要看看誰的膽子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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