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大軍駐扎在那邊，對那里自然很熟悉，尤其是有段時間，晉恒缺少人手，他跟在晉恒身邊，處理政務也不少。

        “將軍，豫州可不是益州和我們荊州。”

        柳城說著，猶豫一番道：“豫州幾大門閥，就占去了七成土地，如曹氏，夏侯氏，良田就數百萬畝，更別說還有依附他們的本地豪強，士紳，普通庶民一戶有十畝就算頂天了，外加賦稅上，十則十畝地，余下的也不過十旦，這已經算好了，這些百姓沒了活路，只能賣田，田賣沒了，只能淪為佃戶，而佃戶交給東家就要交五成，無論是否有產量都要交，今年不夠，滾到明年，還帶利息，九出十三歸。”

        柳城說著，又將什么是利，什么是佃戶，世家如何侵占土地，朝廷如何盤剝，包括宗族等各種關系，大致解釋了一番。

        對此，別說王琦聽得臉色鐵青，一臉地不可思議，就是晉恒包括路千山等一眾將領，全都臉黑了，感到難以置信。

        唯有桑晚瑾，面色如常。

        馮源見桑晚瑾見怪不怪，不由驚訝道：“娘娘，你難道早就知曉？”

        這一刻，他想到了桑晚瑾在并州的大開殺戒。

        “恩。”

        桑晚瑾說著，幽幽道：“其實柳大人說的還算好的了，其實真正處境比這差多了，比如隱戶，隱田，另外還有各州官官相護，比如原荊州刺史，因為出自黃家，外加荊州的龐家，馬家等，不斷侵占百姓土地，實際上百姓土地已經百不存一，但朝廷記錄的田畝還在，賦稅還要收，這怎么辦，只能讓其他百姓多交，百姓交不了，就賣田，然后戶籍隱瞞，轉為隱戶，人口自然就少了，耕地賬面上也少了。”

        “隱戶并非天生就是隱戶，而是迫不得已，除此外佃戶也是如此，更甚者只能賣身，世代為奴。”

        桑晚瑾說著，輕笑道：“柳大人，我說的對吧。”

        “額，娘娘說的在理，不過這類是少數。”柳城尷尬一笑。

        “呵，少數，這是多數。”

        桑晚瑾輕笑，幽幽道：“揚州宋家，一個塢堡被懷王端了，就收獲幾十萬石糧食，這得多少的土地，才種的出來！”

        “我滅了幾個氏族，不過當地不起眼的豪強，析出土地九十萬畝，人口六萬，其中三萬隱戶，一萬佃農，七千奴隸，這還不算其他大大小小的牽連地主，我僅僅搜出的糧食就有一百二十萬石，整個荊州的糧種，這就占了一半。”

        “若非如此，我會去動他們？”

        桑晚瑾冷笑，說著幽幽道：“現在還有黃、蔡、蒯、楊這四家，我看他們挺配合，才沒動，不過他們配合到底還好，不配合到底，他們也不必存在了，我南北征戰，為的是讓黎民百姓過上好日子，而不是為他們打生打死，他們還不配！”

        其他人見此，也都沉默下來，許久，馮源才深吸口氣道：“此事還請王妃勿要太過殺伐。”

        他沒說讓桑晚瑾不要動，這是讓她不要殺戮太多，顯然，他也動怒了。

        路千山等人也紛紛沉默。

        唯有王琦，皺眉道：“這么說，我家也是這樣？”

        “你們王氏，你自己不清楚嗎？”路千山無語。

        “我……我不知道，我從小在京里長大。”

        王琦一臉尷尬，說著猶豫道：“不過我家祖上有不少封地，侵占的應該不多。”

        “該放就放，我已經很寬容了，這些我都給了機會的。”

        桑晚瑾輕笑，搖頭道：“這下你們明白我要殺人了吧？我自問從來東盛，手段從未酷烈過，這次若非知曉這些，我也不會動怒。”

        “也是本王的不是，我沒考慮這么多。”

        晉恒嘆息，有些奇怪地道：“你倒好，一直不告訴我。”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這一路走來你看到了，往后你看的會更多，賣兒賣女都家常變化，這吃人的世道，就是不給百姓活路。”

        桑晚瑾說著，臉色冰冷地道：“圣賢都說，此言君子、小人，在位與民庶相對。君子則引其道，小人則供其役，可如今滿口仁義道德的人不少，可行的卻是畜生道，我做不了圣人，但也愿為后世百姓開太平，為他們闖出一條活路來。”

        “好了，別生氣，怎么一說這個就生氣。”

        晉恒笑著安慰，想了想道：“柳大人，我會命人安排糧餉，平日就讓這些百姓修橋鋪路吧，開荒最好，開荒成了，田地可以分給他們。”

        桑晚瑾也點頭，道：“這可以，另外可以先個地方，先讓他們建造住處，夯土就行，先給他們安置下來，給他們入戶登冊，轉為荊州人。”

        “是！”

        柳城點頭。

        “你今年干的不錯，好好干，記住，其他的任何事都不用管，百姓為主。”

        桑晚瑾說著，想了想看向晉恒道：“對了，殿下，要不你寫個條子，問那幾位大戶借糧？對，就借糧，揚州益州都借。”

        晉恒無語，想了想道：“再說吧。”

        你這哪里是借，是明搶吧。

        走過了南陽郡，呆了兩日，四下走了走看了看，雖然南陽郡目前還不算繁華，但好歹百姓安穩了。

        看到這里，眾人看著桑晚瑾的眼神也多了幾分佩服。

        這一行哪怕武將居多，可都讀過書，知曉幾分良知，如今南陽能經營成這樣，他們也清楚有多難的。

        畢竟這一年的征戰，他們見識了太多的家破人亡。

        就連馮源，此時對桑晚瑾，也不知不覺恭敬了幾分。

        出了南陽郡，他們沒有北上，而是轉道江州，打算去揚州看看，這是桑晚瑾的建議，因為揚州刺史乃是太子府當初的幕僚，薛喜山，此人桑晚瑾僅見過幾次，交到不多，隱約的接觸讓她感覺此人很有君子之風，而且文采飛揚，晉恒很多折子密奏，都是他主筆。

        到江州時，已經是七日后，不過相較于南陽郡，江州更差一點，主要是這里被梁王禍害的太嚴重。

        好在百姓們也逐漸安定了，這得歸功于晉恒在此地經營了許久。

        這次，眾人不想打擾江州的官吏，很低調，進程時侍衛都遣散了，晉恒抱著兒子，桑晚瑾則是坐著馬車，余下幾人在兩邊隨行，慢慢地入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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