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暮云凝雪
“吱呀——”
宛凝雪推門而入,驚壞了一旁侍候的幾個宮婢,她們連忙行禮。
宛凝雪揮揮手,示意她們各自忙去,自己則走向寢宮正中的雕花垂幔大床。那張床上,正睡著她心心念念記掛著的人兒。
才一看,她就吃了一驚。
江暮云頸上和身上的傷被包扎好了不假,但他卻被牢牢地束縛在了床上,粗大的麻繩將他緊緊地綁在了床上,就連嘴都被一塊白布塞了起來,白布上有些黑乎乎的汁液,像是被人灌藥造成的痕跡。
這哪是對待一個虛弱的病人,這比對待犯人好不到哪里去。不但如此,以這種方式對待他那如此糟糕的身體,只能說是雪上加霜。
江暮云的眉頭在睡夢中緊緊皺著,看樣子是極為不舒服的。
宛凝雪覺得自己的怒火又“蹭”的一下子冒了出來。她伸手震斷那些繩子,拔出江暮云口中的白布,明顯看到上面有這一些血跡,不用說,是江暮云咬出來的。
繩子在江暮云單薄的身體上留下了印記,那本就透明的皮膚上面裝飾了許多血痕。
“這又是怎么回事?”宛凝雪感到自己的眉心在跳。
任誰都能聽出皇帝的怒意了,還是上午那個小丫頭跪下答話:“回陛下,張太醫怕暮侍人再次尋思,便想了這個法子,暮侍人無法掙脫自然就沒辦法想不開,連咬舌自盡都不可以。”
宛凝雪深吸一口氣,心中好好的問候了張鳳陽,又一字一頓的道:“張太醫他不知道暮云的身體受!不!了!這!樣!的!對!待!?”
宛凝雪幾乎想要砸東西了!她快要氣瘋了,心疼瘋了!
皇帝似乎很生氣,很生氣,但又沒有像以前那樣直接的發作,這反而更恐怖。
“啟稟陛下,張太醫的擔心不無道理。下午暮侍人醒后還是試圖做傻事,多虧了張太醫的先見之明才沒出問題。他不肯喝藥,直接將藥倒在布巾上,他就必須咽下去了……”
似乎這個丫頭還頗為得意!
都綁成這樣了,他想干什么你還能知道?胡說八道!他們敢如此對暮云,不就是因為宛凝雪沒表態嗎?本來想先詢問一下暮云的意見的,現在看來沒必要了!
“好了!以后他不想喝藥就別逼他,勸勸他就好,不要再強灌。傳旨,從即日起,恢復暮侍人的暮琴君身份,暫居鳳鳴殿,寢宮改日安排!滾吧!”
宛凝雪甩甩衣袖,還是沒有忍住,說了一句臟話。
宮女和伺人們行禮退下,他們才巴不得呢!如果在這里,隨時可能成為皇帝怒火的犧牲品。
宛凝雪等到他們都退下后,才坐到了江暮云床邊,從床邊的藥匣中找到活血的頂級金創藥,輕輕的撩開江暮云的衣服,幫他揉擦著那青紫色的瘀痕,上面的絲絲血跡表示江暮云一定掙扎了許久。他什么力氣都沒有,還發著高燒,他們怎么忍心!
為江暮云上好藥,她就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那張經常出現在夢中卻憔悴如斯的絕世容顏,有些呆滯。
不知什么時候,她的手已經落到了那張睡顏上。感到那皮膚的冰冷,她本想收回手,最后卻只是像個偷到糖吃的小孩子一樣,滿足的撫摸著那尖尖的下巴,突出的顴骨,深陷的眼窩,青黑色的眼袋,青白的唇,紅熱的額頭,慘白卻散發著高熱的臉頰,慘淡的藍黑色發絲。
即便是這樣,他卻仍有著西子捧心一般的柔美。
突然,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睛睜開,在這一瞬間亮的嚇人。
宛凝雪訕訕的收回了手,像個偷糖吃被抓了現行的小朋友。
在看清了眼前人之后,眼中閃過一道無奈和恨意,最后反而是無奈地絕望占了上風,陡然發現口中的東西消失了,就毫不猶豫的將最后一絲力氣用在了舌頭上。
宛凝雪表情一僵,立刻伸手捏開江暮云的下巴,在他張嘴的一刻把自己的手塞了進去。
看來張太醫的想法很有道理呢!
江暮云發現求死失敗,眼神再一次黯淡下去,閃過了一絲自嘲。他的生死,還是這個女人說了算。對不起,他就連去追她的能力都沒有,只能讓她一個人在路上寂寞了。可能上天不讓他這樣一個人去追隨那樣美好的她吧!他真可笑!
宛凝雪輕咬紅唇,為什么呢?為什么他寧愿死去都不愿面對她呢?是發現了她不是“宛凝雪”?還是痛恨“宛凝雪”懷疑他,一死以證清白。不論怎么說,這都是她的錯。
宛凝雪用空閑的一只手掏出汗巾為無法閃避的他擦了擦額上的冷汗,然后用最溫柔最溫柔的聲音說:“我放開你,你先不要尋死,等我說幾句話,好么?”
其實江暮云不一定有力氣咬斷舌根,他的牙咬在她手上都沒有任何威脅。但她要避免一切可能性,她要保證他的安全。
像是震驚于“宛凝雪”的溫柔,他牙上的力氣消失了,宛凝雪慢慢抽出手,發現他沒有再次咬自己舌頭的想法,才認真的對他溫柔的說:
“你的嗓子受傷了,一個月內說不了話,所以對于我說的話,你只要眨眼三下,就表示同意,眨眼一下,就表示不同意,好不好?”
江暮云摸不清宛凝雪的打算,反正他也生無可戀,怎么樣都無所謂,陪她玩玩又能如何?他眨了三下眼睛。
“首先,你的身體虧損的很嚴重,估計短時間內下不了地了,也不能見風,所以你就暫時住在鳳鳴殿吧!不必擔心,我不會來打擾你,我去御書房住幾日就好了。”
江暮云沒有反應,他實在無法理解宛凝雪此刻的溫柔是什么意思,在他一怒撞向鳳鳴殿的桌子流掉孩子之前,他明明已經和她說清楚了。
他怎么會想到,此宛凝雪已非彼宛凝雪。
“你不反應就當作默認了。”宛凝雪這樣自我安慰著,她看到江暮云如此憔悴,忍不住要伸出手去為他理理額間散亂的發絲,卻終究還是忍住了——她沒有資格那樣做。
擠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她繼續說:“你不要再想太多了,他們怎么說是他們的事情,你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就可以了。我……未經你允許的情況下,我已經恢復了你的琴君身份,以后不會有人對你那樣了。”
江暮云更加沒有反應了,只是略帶嘲諷的看著宛凝雪。他心想,明明已經和她說清楚了,他最恨他是清白的,他最恨他是宛凝雪的人,為什么還要像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從宛凝雪殺了她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回不到從前了。
宛凝雪不會知道他和“宛凝雪”間發生的事情,所以她還以為是暮云仍對羞辱他的事情耿耿于懷,于是有些不安的解釋:“昨天的事情是為了給你檢查身體,你不要介懷,我沒有其他的意思。今天把你綁起來,也不是我的意思……”
江暮云眼中的嘲諷意味更濃,這么無辜的說話,就能改變什么了么?
沒有理會江暮云的反應,宛凝雪一股腦的說了下去,她怕再不說,就沒有勇氣再說出來了:“你看,這么短的時間,你瘦了這么多,有多少人心疼呢?不要再傻傻的尋死了,還是活著的好。明天你的伺人元珞就會回來了,由他照顧你的起居,我會把這些你看著不舒服的人都調走。還有,如果你實在氣不過,我給你機會報仇,只要你身子大好了,我就把封功散的解藥給你,以你的武藝,隨時可以殺了我報仇。”
宛凝雪說完,也不敢看江暮云的反應,站起來就向門邊走去。最后,她站在門口低低的說:“霍療說小產傷了你的根本,以后很可能不能生寶寶了。不過你不要擔心,我會想辦法找來凌國的凌蘭,讓你變回健康的暮云。”
說完,她推開門就出去了,還順手掩好了門。
宛凝雪不知道,江暮云因為她的一聲“暮云”呆住了。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會那么叫他,“宛凝雪”只會叫他“暮卿”,而這么叫他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他不禁冷笑一下,那么稱呼又如何,宛凝雪不是她,他一定會恨著宛凝雪,為她報仇。
他不知道,現在的宛凝雪口中的恨,和他心中的恨,雖是因為一個人,卻是截然不同的情感,而這情感,造成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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