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幾乎到了頭頂，正午近在眼前。

        宛凝雪一身金黃色的朝服，高高的坐在監斬臺的棚子里，只覺得今日的陽光有些刺眼。

        今日的酆門被前來觀看的民眾圍了一個水泄不通，黑壓壓的人群帶來了無限的心理壓力。而尤麗一身囚服跪在一旁，幾個侍衛押著她，讓她無法動彈。

        邢臺正中，絞架已被搭好，只等著尤麗將纖細的脖頸放入那粗粗的繩套之中，然后輕輕扣動扳手，絞架下的地面就會消失，尤麗也會就此死去。

        這是今日設定好的程序。

        大臣們、民眾們除了關注那將被處死的尤麗，另一個焦點就是那高臺上最耀眼的人。雖然看不到國家最高統治者的面容，但他們心底充滿了敬畏。

        這是宛凝雪登基后第一次公開出現在民眾面前，也是大臣們八天以來第一次看到宛凝雪。

        面對這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倒了尤麗一黨的人，大臣們有恐懼，有敬畏，有欣賞，有崇拜，有感激，有不屑，有感嘆，有驚愕，她們知道，自己要重新認識這個女皇了，這個女皇絕對不是表面上那么不堪。特別是岳丞相一黨的人，對宛凝雪感情復雜。

        殺了岳瀾秋的是女皇，為岳瀾秋報仇的，恰恰也是女皇，這樣的女皇，值得他們效忠嗎？

        “陛下，午時三刻已到。”

        剛剛從天牢里面放出不足四日的刑部尚書作為監斬的主官，向前來觀禮的女皇匯報著。她作為岳黨一派的首腦人物之一，從未覺得這個女皇實在為丞相報仇，而是單純的在鏟除對她有威脅的勢力。所以她看向宛凝雪的眼神，帶著深深的戒備。

        宛凝雪有些感慨，曾經刑部尚書張媛是她的至交好友，兩人常常對飲，徹夜不眠。如今那陌生的眼神，讓她心痛。她也知道，那些手下的人都是怎么看她的——心狠手辣、鏟除權臣、扮豬吃老虎——多半是這樣吧？

        沒事，到今天，就沒事了。

        宛凝雪深吸一口氣，她站起身來，走到高臺邊緣，對上了尤麗那正好看過來的眼神，心中沒有半分勝利的喜悅，只有對生命無常的無奈和感傷。成王敗寇，哪一日她敗了，也會這樣受死，只不過，那牽扯的不只她一個人！

        她可以施舍給別人機會和生命，但，她絕對不能敗！

        宛凝雪的眼神再一次銳利起來，她抬起手中的令箭，高高的投擲了出去。

        “啪嗒——”

        木牌落在了地上，尤麗被帶到了絞架前，繩索套上了她的脖子，劊子手準備按下扳手。

        宛凝雪還是不忍，她輕輕開口，風合著她的內力載著那句話飛到了尤麗耳朵里，以她的目力，看到了尤麗死前安詳的臉龐。

        “尤麗放心，凝雪說到做到。”

        這不是作為皇帝的施舍，而是最為對手對她惺惺相惜的許諾。

        宛凝雪目光堅定的看著劊子手按下扳手，她的腹部不停的翻騰，好像要將心肺嘔出一般。但她沒有躲閃，只是冷冷的看著。

        沒有掙扎，沒有不甘，只有一縷芳魂離去，在大臣和群眾的歡呼聲中上路。

        這絕對不是宛凝雪想要的，卻是她必須要的！她已經死過一次，知道自己死后會為自己的親人和朋友帶來多大的災難，她絕不可以心軟，絕不！

        她，早已經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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