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夜此時負手而立，透過打開的窗欞，看著對面日思夜想的人兒。
對面的慕錦月懷中抱著赤焰，迎窗而立。
她今日略施粉黛、妝飾簡單，面如芙蕖，顏若朝華，清艷綽約，冰肌玉骨。一雙鳳眸水光瀲滟，容色超凡脫俗。
楚凌夜此時面上雖仍是一片淡漠之色，但心卻不受控制地狂跳不止，負在身后的手忍不住微微收緊。
離開京城的這些時日，楚凌夜幾乎無一刻不在思戀她。
日前得知慕錦月遭遇山匪的消息，楚凌夜只覺心如油煎，幾乎是晝夜不停奔馬而回，這才于一個時辰前方才趕回了盛安城。
而才回到京城，便聽說了昨日玉簫樓中所發(fā)生之事，得知慕錦月竟還受了傷。
直到此刻，當慕錦月終于立在了他眼前，他才終于覺得，一路的擔憂與懼怕霎時煙消云散，一顆心瞬時安定下來。
自親手將那荷包置于赤焰身上、而后將其放于侯府聽竹苑院落附近起，他便在擔心慕錦月今日是否會赴約。
此番見她如約前來，楚凌夜?jié)M心都是細密的愉悅，尤其是……當他看到慕錦月竟未遮面。
南充國的風俗，未出閣的女子，在公眾場合之下及陌生男子面前，須得遮面。而先前兩人的幾次相見，慕錦月均是戴了幕籬或是面紗。
此番慕錦月未曾遮面、與自己坦然相對，是否代表……
如今在她的心里，自己已有了一席之地？
思慮至此，楚凌夜忍不住心內便是一跳，喉頭微滾了滾。
他深深地看了慕錦月半晌，這才抬手對慕錦月揖禮。
“慕大姑娘。”
慕錦月仍是那般容色傾城，清雅端莊。
“楚二公子。”
慕錦月面色微紅，對楚凌夜福身一禮，懷中的赤焰此時也是對著楚凌夜狀似親密地吱吱亂叫。
“慕大姑娘。”
此時楚凌夜身后的十一也是恭敬地對著對面的慕錦月行了一禮。
慕錦月便也對十一微微點頭致意。
此番見到十一與楚凌夜一同出現，慕錦月心內微微松了口氣。
無論日前十一為何倏然消失，此番見他二人均是完好無損，慕錦月此前一直微懸著的心才終于放了下來。
慕錦月握緊的指尖松了松，這才看向楚凌夜。
楚凌夜此時略顯得風塵仆仆，似乎消減了幾許，原本就英挺俊朗的五官此時更顯深邃，一雙黑眸深沉清幽如深潭，內里滿是毫不掩飾的濃烈情緒。
慕錦月面上熱意更甚，略顯慌亂地挪開了與楚凌夜對視的目光。
“慕大姑娘，近日可好？”
楚凌夜此時深深地凝視著慕錦月，嗓音暗啞地道。
“勞楚二公子掛念，錦月一切都好。”
慕錦月并不抬頭看向楚凌夜，此時聲音低低地道。
楚凌夜聽聞慕錦月所言，立時面色一冷。
“慕大姑娘此刻，是在欺瞞于我？”
聽聞楚凌夜微涼的語調，慕錦月愕然抬頭，便見到他此時劍眉微蹙，面上滿是隱忍的怒容。
“先是遇到山匪襲擊，而后又被安寧郡主所傷，如此這般境地，慕大姑娘竟覺得，一切都好么？”
立在楚凌夜身后的十一，聽聞楚凌夜此言蘊含著怒意的言語，忍不住周身一抖。
他知道，自家公子有多生氣，有多擔憂。
若不是太過于憂心慕大姑娘，公子也不會拖著一身的傷快馬加鞭趕了回來，而后又一刻未停地攜赤焰去了侯府。
十一想到自己未完成公子交代的任務，此時便覺心內發(fā)涼。
先是在慕錦月遇到山匪那日，因自己之過，差點來不及護住慕錦月。
而后又因收到十二傳書說公子受了傷、已獨身奔馬回京，他昨日一時擔憂便前去接應，原想著自己快去快回，左右不過兩日，想必不會出什么事，卻不想便那么巧，慕錦月昨日便于玉簫樓中被安寧郡主羞辱，而后更是被其持劍刺傷。
十一此時心內暗暗嘆了口氣：只怕待公子回過神來，自己的處罰是怎么都免不了的。
而慕錦月此時看著楚凌夜冷肅更甚平常的面容，感受到他眸底壓抑克制的凜然怒火，竟一時無言。
不知為何，此時看著面前的楚凌夜，那清俊的面容上是她熟悉的、生人勿進的淡漠神色，慕錦月竟沒來由地覺得無比心安。
似乎在未見到楚凌夜之前，自己力撐的冷硬與強大，在見到他的那一瞬起，瞬間便化為了一腔柔軟。
“錦月近日，的確……過得不好。”慕錦月此時微垂了眼眸，語調微軟。
春枝與靈雨立在一旁，此時聽聞慕錦月此言，均是忍不住瞪大了雙眼。
自家小姐一向冷靜自若，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氣勢，這還是她們第一次見到小姐如此柔軟的一面。
她們二人不由得互相對視了一眼。
看來……楚二公子對小姐而言，果然是不同的。
而聽聞了慕錦月輕軟的語調，原本壓抑著一腔怒意的楚凌夜登時一愣。
慕錦月此時雙眸微垂、一派乖順的模樣，是楚凌夜從未見過的柔弱姿態(tài)，楚凌夜只覺心似乎被狠狠一撞，心內滿溢的情意幾乎忍不住要傾倒而出，原本的一腔怒意便瞬間消弭于無形。
若說他方才的怒意，是因慕錦月對他的客氣與隱瞞，不如說他是在氣自己。
他氣自己，在慕錦月最需要幫助的時刻，未能護在她身邊。
楚凌夜于安慰他人方面向來全無經驗，此刻見對面的少女面色嬌軟、竟似帶了一抹委屈之意，楚凌夜心中瞬時一片慌亂，一張素來淡漠無波的面上，便染了一絲無措與焦急。
“慕大姑娘，在下……有一物相送。”
楚凌夜焦急之下，無意中竟瞥見自己方才置于桌案上的木籠，他立時心內一喜，便忙提起木籠，置于窗檻之上。
慕錦月聞言抬頭，略顯茫然地看向楚凌夜。
待看到窗檻之上被白色錦布覆蓋的木籠之時，慕錦月面上便帶了一絲疑惑。
而當楚凌夜將覆著木籠的錦布緩緩揭開，露出木籠內里之物，慕錦月不由得瞬間攥緊了指尖，渾身一僵。
此時慕錦月懷中的赤焰吱吱叫了兩聲，便自慕錦月懷中一躍而起，而后身姿輕盈地落在了那木籠旁。
慕錦月身軀僵直，周身微微發(fā)抖，此時一瞬不瞬地盯著那木籠中之物，似乎是怕一眨眼，那籠中之物便會瞬間消失不見一般。
待見到赤焰親昵地蹭了蹭那籠子，慕錦月似乎才終于相信這不是夢境，眼淚便毫無預兆地滾落下來。
她對著那木籠微微伸出手，喉頭發(fā)哽。
“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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